张榜那一日,程漠自告奋勇地来接了韩九去看榜,对送他们出来的萧容悦笑着道:“只怕看榜的人多,原本想打发人去看了回来报喜,只是怕九郎等得心焦,索性我陪他过去看吧。”
萧容悦见韩九虽然瞧着面色从容,但一口答应了程漠,也知道他的心思,笑着答应了:“人多拥挤,你们都小心些。”
程漠点头,笑着翻身上马:“不打紧,我带了人,不会冲撞到的。”
萧容悦看了看,没见到古夫子,也没见小书童,问韩九:“古夫子不去看榜吗?”
韩九微笑:“夫子说,下场已经圆了从前的遗憾,中与不中都不打紧了,若是之后我中了榜,他便另寻合适的去处依旧当夫子教书。”
这古夫子还真是个奇人,中了榜不肯就前程,反倒是宁愿当个夫子,的确是个性情奇特的人。
站在贡院前的韩九有些踌躇,远远看着一群人围着那张贴出来的红榜,不敢上前去,他怕自己不在榜上,辜负了萧容悦的期望和照顾,又怕自己在榜上却是落在最后面,连殿试的资格都没有。
他心里反复纠结,始终也没能迈开腿去,一旁的程漠看出来了,笑了笑吩咐富贵:“让人去看看,看董六郎他们几个在不在上面。”
这才转过头与韩九道:“你是怕自己不中,所以不敢过去吧?”
听他如此坦白地问,韩九愣了一下,尴尬地道:“是,虽说下场时候觉着还不错,但策论不知合不合主考的心意……”
程漠笑着望向那张榜:“若是没中,你打算如何?”
韩九笑容有些苦涩:“若是没中,我便求娘子让我跟着阿克力大叔打点铺面宅院,帮着娘子管着营生,终究是识文通字的,做个账房也还是能够的。”
程漠挑眉望着他:“她与我说,她把你当自家兄弟,你却只想当个账房?”
韩九怔了怔,别开脸去:“大娘子与我终究是非亲非故,我不能仗着当年我阿娘帮过她,就一直拖累她。”
“她若听到你这样说,必然会难过的。”程漠声音转冷,“当日她让人四下打听找到你,就是想你能有个好前程,不能荒废了学业,这些时日她虽然不是你亲姐,却是待你如亲人一般,为你去求人请了夫子,盼着的就是你安心课业,她一个娘子撑起了这个家,你却因为一场失误就要放弃,还想着怕拖累她,要给她当个账房,她怎么能不失望。”
韩九眼眶泛红,心头又羞有愧,低声道:“我只是想帮娘子分担些。”
“昂藏七尺儿郎,岂能轻言放弃,一场不中的大有人在,哪里就如你这般自暴自弃了。”程漠昂起头来,看着那张榜前人头涌动,冷笑一声,“当今凤阁之中那几位有谁是一场便中了少年得志的,不都是下场数年,才能崭露头角,位极人臣的。”
“若他们都如你这般,一场不中便放弃要去当账房,那只怕如今朝中早已无人了。”他再望向韩九,目光沉沉,“虽然我不知当年你阿娘帮了悦娘什么,但她如今能如此待你,你便不该教她失望,堂堂儿郎便该以诚相待尽力而为,而后便问心无愧,这才是为人处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