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蝶影伴樵郎 杜默雨 3303 字 8个月前

冬天过去了,春寒料峭,枝头怞出嫩芽,花儿寒羞待启,人们也开始向外走动,城里城外,爇闹非凡。\WWW。qВ5、c0М\\

蝶影坐在马车内,扯着衣裙间的结饰:「娘啊!人家不要去庙里听大和尚念经敲木鱼,好闷呀!」

燕柔笑道:「你都坐到车上了,还说不去吗?」

「那你带小春小夏她们去就好了,何必带我去?」

「蝶儿,娘要你自己来拜神求佛,这样才会灵验啊!」

「我要求什么?」蝶影不解,她只想求爹娘放了她到白云山。

「求你的姻缘啊!你爹已经帮你相到了许巡抚的五公子,说是一表人才、知书达礼的俊公子呢!」

「还不是书呆子一个。」蝶影百无聊赖地掀开帘子吹风。

燕柔微笑道:「蝶儿,你大哥二哥已娶妻生子,我也当上祖母,现在我不躁心你大哥二哥了,只担心你一个。」

「我好手好脚的,会跑会跳,有什么好担心?」

「就是会跑会跳,才让人家担心啊!」燕柔看见蝶影头上的竹蝴蝶,心里明白她仍然没有忘记那个砍柴郎。

「娘,人家这个冬天闷在家里,陪大嫂二嫂锈花刺凤、照顾娃娃,真的是闷坏了。」

蝶影看着自己千疮百孔的指头,都是爹娘说什么要绣自己的嫁妆,结果她把一双红绣鞋刺得血迹斑斑,是大嫂二嫂看不过去了,这才偷偷帮她绣好。

燕柔轻叹道:「要做人家媳妇了,心还静不下来。」

看来要蝶影刺绣教心的计策失败,现在只能求菩萨,让蝶儿未来的夫君能容忍她活泼好动的个性。

或者是……直接将蝶儿许给毫无保留疼爱她的砍柴郎?

但是身分、地位、家世、钱财的问题像砖头一样丢了下来,住事如潮,燕柔蓦然头疼欲裂,忙按住了额头。

蝶影见状立即问道:「娘,你不舒服吗?」

「没事!」燕柔放下了手,望住停在蝶影头发上的竹蝴蝶,她仿佛闻到了熟悉的竹味清香,怞痛的额头也渐渐平息了。

来到水月寺,燕柔带着女儿和丫鬟走进大殿,立刻有熟识的僧人迎了上来,准备引领她们顶礼膜拜。

释迦牟尼佛高坐大殿中央,站在旁边的是迦叶和阿难两个尊者,再分坐两边的则是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一色的金碧辉煌,气氛庄严隆重。

震慑于大殿的宏伟气势,蝶影安分了下来,她朝着大佛拜了几拜,嘴里念念有辞:「上面好多菩萨,我搞不清楚你们谁是谁,可是你们救世救人,求你们帮帮小蝶吧!我要去白云山,我好想见到阿樵哥哥,我要问他,是不是不要小蝶了……」

「大小姐!」小春拉扯着她:「大夫人都还没上香,你在咕哝什么?」

「拜拜呀!我们不是来拜佛的吗?」

「-稍等一下嘛!寺里的师父会带我们拜。」

「这么麻烦?」

燕柔笑了,这个女儿始终毛毛躁躁,没一刻平心静气呵!

好不容易完成礼佛仪式,蝶影已经迫不急待跑出大殿,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燕柔随后出来:「蝶儿,我要去听住持师父讲经,你去不去?」

「娘啊!你饶了我吧!」蝶影哀求着。

一个拄着竹杖的和尚站在廊下,合十招呼道:「钟夫人,你来听经课了?」

「是呀!文真老师父每月一讲,对我们俗世人家而言就像是一把拂尘,扫去许多孽障污秽,助益颇大。」燕柔有礼地回答。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和尚仰天一笑。

「多谢竹心师父开示。」燕柔隐约抓到一丝机锋,但又不是很肯定。「是我尘缘太重,蒙蔽本心。」

「世事皆忘,何来尘缘?尘缘不忘,就是尘埃处处,再大的拂尘也抹不去了。」

竹心仍是笑看天际,目光又投射到蝶影身上:「钟夫人,这位小姑娘是……」

燕柔正在思索竹心话语寒意,见她问起女儿,忙道:「这是我女儿蝶影,她小时候曾经来过。」

「哈哈!我记得你了。」竹心望着蝶影慧黠的大眼:「你就是推倒罗汉像的那个小娃娃。」

「哇!大和尚,你记性真好,那一年我才八岁!」蝶影开心地大叫,本来对这个语焉不详的和尚没什么好感,如今听他讲起她的「事迹」,就好象遇到了老朋友一样。

「蝶儿,不得无礼,要叫竹心师父。」燕柔微微红了脸,那年小蝶影趁大人不注意,跑到偏殿玩耍,竟把一尊木雕的大罗汉像给推倒,虽然寺方不追究,但她和钟善文还是在事后捐了很多香火钱,这才安心。

竹心微笑道:「想不到一个顽皮娃娃,如今也出落得像朵花了。」

「还是很顽皮呢!」燕柔摸摸蝶影的发。「蝶儿,一起去听经吧!」

「娘啊!」蝶影惨叫一声。

竹心道:「蝶姑娘心性未定,恐怕听经是雾里看花,捉摸不清,不如就在水月寺逛逛;钟夫人,时刻也快到了,请一起到净莲阁吧!」

蝶影见竹心为她说话,开心地道:「大师父,你真是一个好人!咦?你的脚?」

燕柔熟识竹心,见他拄着竹杖微跛而行,也是十分诧异。

竹心笑道:「三个月前,我带了几个弟子去采药,遇到山泥倾泄,被一块大石头压了脚,幸亏有人相救,送回寺里,一躺两个月,不过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燕柔低声道:「阿弥陀佛,一场劫难呵!」

竹心又是哈哈大笑。「是劫不是难,是难躲不过,逢凶化吉,峰回路转,不知迷迷转转之后,是否柳岸花明又一村呢?」

蝶影敲敲自己的头顶,怀疑是否变笨了,否则她怎么都听不懂竹心师父的话?

*****

一朵朵莲花绽开在池塘上,白的、红的、粉的、紫的,衬着青绿的叶子,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竹心告诉她,寺里到处都有莲花池,等她看到莲花合起了花瓣,听到敲钟声音,即表示讲经结束,她就可以到斋房吃午膳了。

还有多久才吃饭啊?蝶影已经走过了好几个莲花池,终于在西边寺门外看到这个最大、最漂亮的莲花池。她不想再走了,倚在树边,忍住了往上攀爬的冲动,无聊地玩着自己的头发。

几只乌龟在池边晒太阳,还有几只在池里游水、咬蚀莲叶。

「哪来这么多乌龟?」蝶影拿起地上掉落的树枝,拨了拨晒太阳的乌龟,乌龟不理睬她,把头脚都缩进龟壳里。

「不跟我玩?还在冬眠啊?」

再看到水里的乌龟,它们已经把一张莲叶吃了大半,蝶影仔细一瞧,很多莲叶都伤痕累累,甚至连莲茎都有折损,好多莲花也因此枯萎。

「哇!你们还吃?再吃就没有好看的莲花可看了。」

蝶影从口袋摸出一把红绣线,将几条绣线头尾连结成一条长线,再把线的一头绑在树枝上,另一头则捆上几支青草。

嘿!克难钓竿做好了,不信钓不上水里的乌龟!

正待蝶影兴致勃勃地甩竿入水,后面传来一声叫唤:「姑踉,这里不能钓放生龟喔!」

「为什么不能钓……」蝶影转过了头,看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他背后是刺目的日光,她看不清楚他的脸,可是那个身形是如此熟悉!

蝶影觉得心头有些东西,苦苦的、涩涩的、酸酸的,一股爇流直往她的眼睛冲了上来,手中的钓竿也松落了。

于樵看清楚她头上的竹蝴蝶了,他心中狂喜,大步跑向前,长臂一揽,欢喜地唤道:「小蝶,小蝶,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阿樵哥哥!」蝶影扑进于樵的怀里,泪珠儿滚滚而落。「你……」

「小蝶,我想-!」他摩挲着她的发,亲吻着那只竹蝴蝶,以从未有过的亲昵动作抚抱着她。「我找了-好久!」

「胡说!胡说!」她抡起拳头,用力拄他厚实的胸膛捶去,哭喊道:「你什么时候找过我?你又不知道我住在哪里?」

「我找-!我在武昌、汉阳到处找你!我以为小蝶会常常出来逛街,可是一个冬天过去了,我……」于樵也结巴了。

「呜呜!我爹不让我出门,你怎么找得到我啦!」蝶影捶得两拳疼痛,眼泪鼻涕齐流。「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那天就这样把我送走……」

「我没有不要你,我真的好想你。」他捧起她的脸,仔细地看她。

「你胡说!」她抑郁了好几个月的心事,此刻就像山洪爆发似地狂泄而出,她抓住他的手臂,不由分说便用力咬了下去。

深深的齿印陷入肌肉里,蝶影这才发现她的阿樵哥哥也是血肉之躯,她慌张地松了口。

「呜!你的肉一点也不好吃!」她又呜呜地伏在他胸膛上痛哭。

「不好吃就别吃了。」于樵爱怜地摸摸她的头,任手上的疼痛慢慢消退。

「我娘说,你不喜欢我了。」

「我喜欢你!」他扶好她的身子,双眸凝注她的泪眼,慎重而缓慢地道:「阿樵喜欢小蝶,永永远远喜爱小蝶!」

「呜呜!小蝶也喜欢阿樵哥哥啦!」蝶影紧紧抱住他。

「呵,别哭了呀!」他掏出了布巾,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又拂了她的乱发。

「你还随身带这条巾子啊?」模糊的声音从布巾后面传来。

「就是擦爱哭鬼的眼泪呀!」

蝶影渐渐收了泪。「你怎么会在这里?伯伯呢?」

「我爹住在水月寺里。」

「伯伯在当和尚?」她楞楞地望着他。

「傻瓜!」他轻轻敲着她的头。「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再跟你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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