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蛋白质保母 季可蔷 3811 字 10个月前

「可是……是令公子的保母打来的,她说有重要的事。」

「让她自已处理。」他冷淡地回绝。

「可是……好像是令公子病了。」翔飞病了?他心一跳,平静的星眸漾开一丝淡淡波痕。

对席间众人致歉后,他站起身,到角落接起电话。

★★★

「有什么事?」冷然的嗓音传来,不带感情地。

单白芷不由得微微犹豫,他冷淡的语气似乎在责备她不该在工作时打扰他。

「楚先生吗?我是单白芷。」

「我知道。」他有些不耐,「说重点。」

「翔飞生病了,医生说他得了急性肠胃炎,必须住院。」

「现在怎么样了?」他直接切入重点。

「正在打点滴。」

「……知道了。」知道了?这什么意思?她瞪大眼,「楚先生,你不来看看翔飞吗?」

「他情况不是已经稳定了吗?」

「是稳定了,可是——」

「我正在跟委托人开会。」他不悦地截断她的话。

「那又怎样?」她忍不住拉高嗓音,「开会有那么重要吗?你儿子生病了耶!不是普通的病,是急性肠胃炎耶!他刚刚还在历史博物馆昏倒了,你怎么还--」

「单小姐。」他再次打断她,「我对委托人是计时收费的,请别浪费我们的时间好吗?翔飞的事我知道了,开完会后我会去医院看他的。」语毕,他毫不留情地切线。

冷冷的嘟嘟声响起,宛如雷呜,一声声敲击着单白芷胸口。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话筒,好一会儿,才怔怔挂上公共电话,踅回病房。

病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儿,清秀的小脸毫无血色,眼睛紧紧闭着。

她心一痛,悄然在床畔坐下,伸手轻轻抚上他冰凉的颊。

「你很快就会好了,孩子,没事的。」她喃喃地鼓励着。

回应她的是一声细细的声吟,浓卷的眼睫扬起。

「蛋……白质。」他低声唤她。

单白芷微微一笑,「醒来了吗?感觉怎么样?」

「肚子……痛。」他轻轻喘着气。

「我知道。」她紧紧握住他的手,「还很痛吗?」

「有一点。」他点点头。

「很快就没事了,忍耐一会儿。」她安慰他。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她,迷蒙的双瞳敛去平日的骄纵后,宛如小动物一般「怎么啦?」她有些慌乱地抚上他前额,「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发烧了吗?」他伸臂扯下她的手,摇摇头。「我爸爸……不来吗?」

「啊。」她一愣,连忙扯开一抹笑,「我刚刚打电话给他了,他说马上就来。」

「真的吗?」他似乎不相信。

「真的。」

「他有没有……他很担心吗?」

「当然担心啦,所以才说要马上来看你啊。」他苍白的唇角拉开笑弧,浅浅的、却很可爱的笑。他看起来很开心,虽然脸色仍因虚弱而苍白,可黑瞳却点亮了星芒。

他紧张兮兮地交代,「蛋白质,如果爸爸来时我睡着了,你要……要叫醒我哦。」

「放心吧。」她一阵心酸,却仍挤出微笑,伸手柔柔他的发,「我会叫醒你的。」

「好。」他点头,慢慢掩落羽睫,可才一会儿又迅速睁开。

「没关系,睡吧,我会叫醒你的。」

「嗯。」他应道,却仍不肯闭上眼。

她心一扯,「翔飞,你很累了,不是吗?」

「我……还好。」他低声说,伸手柔了柔眼。

他努力想保持清醒,澄亮的眸子闭了又张,张了又闭,挣扎数次,直到极度的疲倦终於征服了那瘦弱的身躯,他才不情愿地坠入沉沉梦乡。

单白芷静静望着他,颤抖的指尖顺着小男孩高挺的鼻梁,抚过沁凉的颊,停在那小小的、纤瘦的肩。

他只是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啊,一个漂亮、聪明、任性,却也极度渴望父爱的孩子。他生了病,一心一意等待父亲来探望他,可那男人却只在乎那个见鬼的会议!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紧双拳,指尖狠狠掐入掌心。

「爸爸……」楚翔飞忽然在睡梦中唤了一声,眉尖颦着,小嘴却勾起淡淡笑痕。

是的,他很期待,就算小小的、心灵隐藏着惶惑不安,他仍然拚命说服自己父亲是深爱他的、会来看他。

他会来……他一定要来!单白芷蓦地站起,最后瞥了沉睡的小男孩一眼,她旋过身,狂风般的卷离病房。

★★★

「楚律师!楚律师!」会议室门扉被推开,正与委托人敲定上庭细节的楚怀宇剑眉一聚,他扭过头冷冷瞪向忽然闯进会议室的女人。

「什么事?方秘书。」

「有个女人……坚持要找你。」察觉他冰冷的怒意,方秘书不由得一颤,「她、她——」

「你不知道我在开会吗?」

「我知道,可是、可是——」

「是我坚持要进来的。」清亮的嗓音响起,跟着,单白芷娇小的身影闯人会议室。

束着马尾、衣衫微乱的她,一下子集中了室内众人的视线,他们愣愣瞧着这个貌不起眼、眸中熊熊烈焰却足以烧透在座每个野心勃勃男人的年轻女孩。

看着其他人惊愕的眼神,楚怀宇神情更冷,拧眉瞪视她。

她毫不畏惧,「我有话跟你说,楚先生。」

「我在开会。」

「我知道。」

「没人告诉你擅自打扰别人开会不礼貌吗?」

「没人告诉你身为一个父亲就应该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吗?」这白痴女人!楚怀宇咬牙,「对不起,各位,今天的会议暂时到此为止,可以吗?」

「没关系,楚律师,你忙你的吧。」见场面尴尬,委托人的代表们也很识相地立刻收拾东西。

「不好意思。」打发其他人离开后,楚怀宇反手关上会议室的门,清冷的目光落定单白芷身上。「单小姐,我警告你--」

「翔飞想见你!」她扬声打断他,激动的红霞染上颊,映得明眸中的辉芒更加灼亮逼人,「你生病的儿子想见你!你半个小时前就知道他躺在医院里打点滴,居然到现在还在开这个鬼会!你一点也不担心他吗?一点也不在乎他会变成怎样吗?」

「单小姐,我聘用你当保母,不就是为了让你照顾他吗?」他反问。

「我是他的保母没错,可我代替不了他的父亲!我能陪着他上医院、陪着他打点滴,可他想见的人是你!」

「我告诉过你,开完会后我会去看他。」

「你知不知道为了怕错过你,他一直不敢睡?!他明明很累了,却还拚命撑开眼睛要等你,他一直柔眼睛,拚命柔眼睛……」控诉的嗓音一梗,她握紧双拳,命令自己不许流泪,可明丽的双眸依然浮漾点点泪影。

她哭了?楚怀宇身子一绷,一种无法形容的怪异感觉在胸臆间漫开。他瞪着她,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总之你跟我来!」她扯住他手臂,不顾一切地将他拖出会议室,「现在马上到医院去。」

「单小姐!」

「我说跟我来!」她回头瞪他,泪水与怒火交融的眼眸,逼得他呼吸一凝。

她一路拖着他,吸引了无数震惊与好奇的视线,瞪着情绪激昂的她与神情复杂的楚怀宇。

是无奈吗?总是面无表情的楚律师,此刻脸上的神情是……无奈吗?事务所的其他同仁皆不敢置信,愣愣地伫立原地,就连楚怀宇自己也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吃错什麽药,竟然由着一个女人牵制他的行动!她指使他、命令他,在所有人面前这么拖着他,简直是践踏他的形象。

可奇怪的是,他似乎并不感到愤怒,反而觉得这样的情况有点……可笑?他由着她拉自己离开,由着她招来计程车将两人送往医院,由着她拖着自己走向病房。

他为什么让她这么做?这情况简直就像……就像一个男人忍不住纵容他的女人似的——纵容?!念及此,浓黑的眉峰再度攒起,湛深的眸重新凝聚风暴。

他冷冷地瞪视她,冰锐的眸光足以卸下任何一个人倔强的武装,可她却咬着唇,坦然回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

「我随时可以开除你。」

「我……知道。」她容色一白,像终于领悟自己做了什么,眸底闪过一丝懊恼。

「我、我、我为刚刚的事情……道歉。」

「道歉?」他一撇嘴角。

「对不起,楚先生,我知道刚刚我有些欠缺考虑……」双颊染霞,她急急地解释,「但我只是担心……」

「担心?」

「楚先生,翔飞真的很想见你。他还那么小,很需要亲情与关爱,真的很需要,所以——」

「单小姐。」他截断她,眸光更冷了。

她呼吸一颤,「什么事?」

「我说过,希望你不要对翔飞放太多感情。」

「我——」

「你只是他的保母,不是他什么人,最好不要过于关心他。」

「你--」她颦眉,「可是你当然不希望我对他漠不关心吧?虽然我只是个保母,可是--」

「我说过,请你遵守应有的分际。」

「你!」她握拳,眸中点亮两簇火苗。

他冷冷开口,「如果你做不到的话,请你离开。」哦!她想杀了这个男人!「你怎么说?单小姐。」她怎么说?她想叫他去死!「我……」她说不出话来。

「你想辞掉这份工作吗?」

「我--」

「爸爸。」轻细的呼唤忽地扬起,跟着,一双纤细的手臂从后头环往楚怀宇的腿部。

他身子一僵。

「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他回过头,眸光落向儿子苍白的小脸。那漂亮的小脸上净是灿烂无比的笑,可不知怎地,他却隐隐感觉到那笑容背后似乎藏著淡淡的落寞与不确定。

「翔飞,你怎么下床了?」单白芷担忧的嗓音扬起,「你拔下点滴了?你身子还很虚弱,不应该下床的。」

「我没事,不用你鸡婆!」小脸埋入父亲的腿窝。「你走开!不要管我。」

「翔飞--」

「你走开啦!我最讨厌你了。」他拉高声调。

楚怀宇动也不动,因为他忽然感觉到那方被儿子的脸紧紧贴住的西装裤,染上了凉凉的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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