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以为五天的火车硬座就是我要经受的最大的磨难了。</P>
直到我坐上辆破破烂烂的大巴,才知道是我想少了。</P>
大巴车上倒是卧铺,不过应该是司机自己改的,卧铺有三层,每层之间的位置小到一个人都没有办法坐起来。</P>
我在位置在第二层,黑眼镜在我的正上方,可能是因为车费便宜的原因,这辆大巴车上坐的大部分是衣衫褴褛的打工人。</P>
我们上车时,天还没黑,整个车厢里面吵吵闹闹的,烟味、酒味和脚臭味扑面而来。</P>
在这样的环境下,像我和黑眼镜一样穿戴整齐,相貌白净的人,就显得格格不入。</P>
黑眼睛笑了笑,拍了拍坐在下铺穿着耐克的年轻人:“小伙子,你这家庭条件怎么还坐上这辆大巴了?”</P>
那个穿着耐克的年轻人将头垂的低了些,我见他抓着床垫的指节都泛白了,忍住笑意叫了一声黑眼镜:“这中铺的位置比棺材还窄,怎么躺进去?”</P>
黑眼镜先将自己的背包丢在上铺,然后像条上了岸的鱼一般扑腾进上铺的位置躺好:“只要放弃形象,没有上不去的床,还有,你说话能不能有点忌讳,这可是趟夜车。”</P>
隔壁的大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嘿嘿笑了两声,趴在床上费力掏出包烟沫来:“兄弟,来一根呗?”</P>
黑眼镜动作熟练,从那个大叔手中接过一张裁剪好的报纸,抓了些烟沫卷了根烟笑道:“谢了老哥,我原来以为咱且末县人少,没想到竟坐了满满当当一车人。”</P>
那个大叔听到这话乐了:“别说你没想到,我也没想到,平时这个点,这趟车能把下铺睡满,司机都要烧高香了,这次竟然一大半的位置都满了,还都是你们这些小娃娃。”</P>
“不过...”</P>
那个大哥搓了搓手:“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的呢?”</P>
黑眼镜装作不解,问他道:“为什么这么认为?我们也没说话啊。”</P>
那个大叔两口吸完烟,将烟蒂扔在地上,随手在床单上擦了擦手:“看你们的穿着和年龄像是大学生嘞,我们那经常有大学生来教娃子读书,和你们穿的一模一样,不过像你们自己坐车过来的,我还是第一次见。”</P>
黑眼镜笑了两声:“老哥说笑了,其他人我不知道,我是老师,带我这个学生来找他对象的,他对象在这边教书。”</P>
大叔一听黑眼镜是老师,笑开了花儿:“你的学生都是好娃子,真是帮我们大忙了,我家娃子之前上不起学,现在能考双百嘞!”</P>
这时候我旁边的床铺也传来动静:“我家弟弟也一样。”</P>
我勉强抬头看了看,说话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可能是因为放牧的原因,他的皮肤黝黑,还带着两坨红脸蛋。</P>
见黑眼镜和大叔都不说话了,我回了他一句,避免冷场:“那你呢?看你年纪也不大,你学过吗?”</P>
见我在看他,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没学过,我妈生我弟的时候,家里穷,我得和我爹一起放牧,但我能认得几个字,还学了古诗,叫床前,床前看月亮什么的。”</P>
下铺穿着耐克的年轻人笑出了声,少年很显然是听见了,整张脸蛋憋的更红了些,唯唯诺诺道:“对不起,我忘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