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前,叶长楼借着酒劲正一个劲儿地夸他家乡是何等地大物博,物产丰饶。司空玉龙则在旁边附和,这顿本来突兀的酒席竟十分有那了市井划拳的热闹味道。
叶长楼有一句没一句的,前言不搭后语。一时说自己在家乡那边驯服了一只吊睛长毛大虫,最喜欢和自己在近海边闹腾;一时又说自己十岁那年便力能扛鼎,族中老人们将自己奉为神童,这些年早已打遍南荒无敌手。前一嘴还在说自己在各地方的有趣见闻;后一嘴便说在那卖剑铺子前着了道,一把青犊赔了不说,还搭进去一万两银票。偏偏还碰上个捧哏上头了的司空玉龙,一边劝酒一边捧场,一会儿故作惊讶,一会儿长吁短叹,一边说叶兄真乃少年英豪,一边附和说那汉子真是不要脸,本来就应该是叶兄你的东西,被那汉子捡了漏。
说得叶长楼那叫一个心头热,直呼知音。
突然想起一事,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的叶长楼一拍大腿,骂道:“他-娘-的,忘记找那汉子要回一万两银票了。”
司空玉龙便又跟着一起骂那汉子。一边大骂那邋遢汉子不知礼义廉耻,一边劝说叶长楼看开点儿,放宽心。
桌子上另外两人看着眼前这一副知交交心的画面,都是忍俊不禁。相比于司空玉龙和叶长楼的热闹劲,这两位就很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味。
苏倾天微笑着和少年李琴生碰碗,轻声说道:“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李琴生抬头疑惑地望向苏倾天。
苏倾天笑道:“他叫李青舟,曾经和你一样,很腼腆的,认生。不过你们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苏倾天看着少年,笑意藏不住,“他是个小光头。”
李琴生笑眯起眼睛,一本正经道:“好巧,连姓都是一样的呢。”
苏倾天喝了一口酒,想起那个和眼前少年一样腼腆干净的小和尚了,不知道已经孤身赴北的年轻僧人走到了哪里。
熙熙攘攘的长街,从街的那头缓缓走来一个黑衣少年。
司空玉龙、苏倾天、叶长楼先后察觉到了异常。
黑衣少年一步一步走来,一股压迫感越来越重,连李琴生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司空玉龙抬起手,示意大家不必紧张。
黑衣少年径直走到这张酒桌边,盯着司空玉龙,开口道:“按照约定,我来了。你之前在襄阳说的事情,做得了数?”
司空玉龙没有正面回答,转头便让小二加了一把椅子,一副碗筷。
“先坐下来喝酒。”
黑衣少年继续盯着司空玉龙,没有坐下也没有离开。司空玉龙倒是自顾自将那只空碗倒满了酒,慢悠悠道:“欲速不达,心急难至,百年困局一朝破,是简单的事情?你着急这一时片刻作甚,再说了,这可是难得的好酒,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黑衣少年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司空玉龙看着一头雾水的叶长楼和李琴生,解释道:“介绍一下,这一位,北族储君,大皇子,赵龙城,前不久我们俩刚打完一场架。”
面对一脸震惊的两人,司空玉龙又笑着给赵龙城介绍:“这两位,一位来自南荒,一位来自西启,都是今天才聚在酒桌上。”
赵龙城抬头看去,稍感惊讶,这两个不同出身的人自然性格迥异,但是竟都有非凡气质。
司空玉龙再伸手指向苏倾天,问道:“这个应该就不用介绍了吧,战场上见过,估计你们那边关于他的资料得有一摞高了。”
赵龙城收回视线,皱着眉头,压低声音对司空玉龙说道:“少给我打马虎眼,你应该知道,我肯耐着性子到浔阳来的原因只有一个。”
司空玉龙依然笑着:“那就再耐着性子喝完这顿酒,之后的事情,咱们可有的聊。”
赵龙城脸色阴晴不定,酒桌气氛降到冰点。苏倾天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他不相信这个赵龙城会独自一人潜进浔阳,那个武威滔天的赫永山说不定就在哪个地方盯着。一旦玉龙和这个赵龙城没有谈拢,这一条长街都有支离破碎的可能。
然而司空玉龙不为所动,他默默举起酒碗,以眼神示意赵龙城,“嗯?”
下一刻,面若冰霜的赵龙城忽然笑了出来。
“哈哈,好你个司空玉龙,咱们就都别卖关子,想着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了。我们之前在战场上没有分出胜负吧。”
赵龙城端起酒碗,说道:“那在这酒桌上,老子还不喝死你?”
一条直通浔阳的官道之上,两架马车一行人正慢慢悠悠赶着路,走走停停,一点儿也不着急。
放出一句暂时休息一阵的命令后,其中一架马车上走出两个人,约莫十几岁的样子,一男一女,贵气天然。
两人一下车,立刻一大群人拥了上去,前奴后婢,好不热闹。
一位老嬷嬷语重心长道:“少爷小姐还是赶紧披上这狐裘坎肩吧,车外面冷。现在这时节,一场秋雨一场寒,最是要提防,要是不小心染了风寒可就麻烦了。出门之前夫人便一直叮嘱老身,要是少爷小姐身体有恙,老身可没法和夫人交代。”
两人在老嬷嬷的劝说下,只好添加衣物。
走出人群,两人对视着无奈一笑。
女孩说道:“哥,咱们真不抓紧点赶路?明天可就是中秋了。”
男孩自信道:“没问题,以咱们的车马速度是完全赶得及的,着急作甚,咱们现在这样行行停停,游山玩水,不也别有一番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