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P>
众人齐声回答。</P>
安陵容也放下了心,她看人的眼光从不出错,单单聪明也入不了她的眼,品行端正才是最基本的标准。</P>
本来是灾荒那年人牙子手里的人多得数不清,一个个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孩子,活的连牲口也不如,心下一软便给买来了。</P>
谁知一发不可收拾,倒成了习惯。</P>
众人退后,安陵容看着匣子中的寒玉,拿出工具开始动起手来。</P>
……</P>
傍晚</P>
一对姐弟正坐在书案旁,气氛有些冷凝。</P>
安陵轩低着头,十分落寞。</P>
“轩儿…其实…总有这么一天的。”</P>
一滴热泪砸在地板上,男孩抬起红着眸子的面庞,愣愣地看着那个保护了自己前半生的女子。</P>
“我宁愿是张明川……”</P>
“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害怕他抢走你,说不定你们早就成亲了…”</P>
说罢低着头隐忍地哭泣起来,有些撕心裂肺。</P>
女子蛾眉微蹙,心冷不丁痛起来。</P>
随后往男孩那边移了过去,将脆弱的人拥入怀中,就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P>
“傻瓜…这跟你没关系。”</P>
“从今以后…你就是安家家主,生意上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P>
这一夜安陵轩同小时候一样在阿姐怀里放肆地大哭,从前他总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保护她。</P>
可如今才发现,他才是那个一直被保护的人。</P>
从今以后,他就是大人了。</P>
……</P>
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可安陵容却越来越踌躇。</P>
她自觉安排好了所有事,给苏子安一个正经身份,现在成了她的表兄安子苏,很久之前她就提过,都被婉拒了。</P>
给了萧姨娘掌管秀园的权力,她怕她不在,安比槐又几句话就给母亲忽悠瘸了。</P>
安比槐那几个小妾也打点过了,她们年岁渐长,安比槐的俸禄就那么多,若再进新人,可就没有活路了。</P>
这些人向来知道如何拿捏安比槐,不怕他不听话。</P>
可她的母亲…那个可悲的女人,她不敢去道别。</P>
那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心绪时常让她辗转反侧。</P>
正思索着,木板上有些无措又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安陵容连忙回头。</P>
远处被木槿扶着的林秀一身简朴的深色裙装,青丝许多已经成了白发,重重地堆在头上。</P>
有些苍老的面庞可以看出年轻时的风华,只是那双眼睛,浑浊不堪,犹如朽木。</P>
安陵容心下一沉,连忙起身搀扶。</P>
握住妇人的双手,有些久违了。</P>
这双手原本应该如同许多绣娘的手一样,受到细心呵护,可现在却沾染了重重的老茧。</P>
“母亲怎么来了,若是想见我,着人来叫便是。”</P>
听着女子清灵的声音,林秀快要落下来来。</P>
随后跟随着跪坐在了蒲团上,手中被塞进一杯散发着香味的热茶。</P>
“容儿…你还在怪娘亲…”</P>
听着妇人沙哑的声音,安陵容垂下眸子,神色淡然。</P>
她不否认,她那么努力对抗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让她们能过上体面的日子,可只要那男人几句话,她就要来劝自己安安心心待在内宅,以后才可以嫁一个好人家。</P>
没有得到女子的回应,林秀实在忍不住落下泪,原本空洞的眼睛里水光氤氲。</P>
这时候才发觉这女子原本遗传了她母亲这双清灵水华的眸子,亮闪闪水灵灵的,让人忍不住陷进去。</P>
“你别怪娘…娘只是觉得这条路太难,我的容儿那么小,如何能撑起这一家子的命运啊…”</P>
话到这里,从前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了。</P>
她的母亲是一个傻女人,也是一个被规训的女子。</P>
她年轻时靠刺绣赚钱养家,为此还瞎了眼睛。</P>
她早已经看不清她的女儿如今是什么模样,只是觉得肯定一样的小,一样的软,一样的需要保护。</P>
她的认知里,父亲的权力是巨大的。</P>
她也并非是原谅了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她是怕若惹怒了那人,她的女儿后半生该如何活下去。</P>
女子闻言终于忍不住也无声落泪,随后柔声道:</P>
“母亲放心,女儿在外一定照顾好自己。”</P>
说罢便匍匐下来,端正地给林秀行了个大礼。</P>
“此去一别,愿母亲长安喜乐,健康无忧。”</P>
久久不起,热泪砸在地板上的声音被二人的啜泣声掩盖。</P>
安陵容的确还无法释怀,但却不知道还有没有释怀的机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