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楼辔刚一个人在家。\www、qb5c0M\
就跟平常要到菁英补习班的日子一样,六点半起床,早餐内容维持跟在美国生活时一样的咖啡、土司,然后……开始洗衣服。
没错,单身优质男在星期假日的早上,一个人在阳台洗衣服。
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女生洗衣服大家会说贤慧可爱,男生洗衣服就会觉得怪怪的,其实差别应该不是那样大才对,因为不管他眼神再怎么深邃,下巴再怎么刚毅,说话的声音再怎么低沉好听,身材再怎么强健顽长,他还是得负担一样的家务事。
中学时,他是校园中很有名的「沉默的中国人」。沉默的中国人此刻把洗衣篮内会褪色与不会褪色的衣服分开。
大学校园像是小型联合国,他不是唯一的中国人,因此大家改叫他一匹狼。一匹狼现在正在视衣服的多寡倒洗衣精。
进入社会后,他变成外国同事口中「胸有成竹的楼先生」。胸有成竹的楼先生此刻盖上洗衣机的盖子,打算趁著好天气把该洗的东西都拿出来洗。
生活是很公平的。
即使是大帅哥,还是要自己洗衣服、自己扫地、自己倒垃圾。
洗衣机哗哗的搅动著。
楼辔刚走人客厅,一眼瞥见玄关上一张DM--昨天晚上,央樨接了电话缓匆匆离开御苑空中厨房,走得太急,留下了进餐厅之前在便利商店拿的DM。当时他瞥了一眼,是旅欧钢琴家季圣仪的演奏会。
据黄心莹说,央樨很喜欢听钢琴演奏。
她是那种就算生病身体不舒服,还是会来上课,但如果欣赏的钢琴演奏家巡回到台湾,就会忍不住调课的人。
「央樨最喜欢的就是季圣仪跟阿格丽希了,阿格丽希来台的时候,她高兴得不得了,还留下所有的剪报,现在好不容易季圣仪也要来了,她怎么可能抵抗得了。」黄心莹如是说。
跟王照彬与黄心莹吃完饭后,他特地在便利商店停了一下,拿了一份一样的DM,上面有表演地点以及购票方式,还介绍了钢琴家的得奖纪录,灌录过的音乐专辑,当然,不能免俗的印上一张他坐在钢琴前面的照片。
楼辔刚根本不知道自己拿这张DM要做什么,他只打算喜欢沈央樨,并没有打算追求她。
这样说来也许很诡异,但目前为止,他的确是这么希望的。
总觉得一见锺情太可笑,所以,他很自制的不想让自己变成喜剧演员。
什么时候会破功?他自己也不知道。
晒好衣服,他煮了一杯咖啡,打开电脑,打算回电子邮件--即使已经行之有年,不过他还是觉得网路很了不起,方便、确实,而且可以跨越距离,最重要的是不会扰人。
有空的时候再回,没空时放著也不会不见。
连上网路,他顺道打开了ICQ与即时通,虽然他也不知道星期天早上九点会有谁在。
有楼辔琪寄来的信。
他才刚点开信箱,一个讯息视窗就跳出来。
「早安。」附赠笑脸一个。
帐号是……沈央樨的。当初他到补习班时,有跟老师们交换信箱和即时通帐号,方便沟通。
他很快的回覆讯息,「早。」
他的线上名单并没有变化,她应该是开隐形,所以他正常登人后却不见她在线上。
隐形有好处,别人看不见她,她却可以看见别人。
说起来也许有点好笑,但楼辔刚竟因为隐形状态的她主动出声而觉得有些高兴。
「你昨天把钢琴演奏会的DM忘在餐厅里了。」他提醒她。
「我回到家才想起来。」
「黄心莹说你很喜欢那个钢琴家。」
「我曾经是他的学生。」
「没听你说过。」
「那是因为我没提过呀。」又是一个笑脸,「算算也好几年不见了,这次他回台湾,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能跟我碰个面,怎么说他都已经是巡回世界的大忙人了,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撒娇啊,又不是小孩子。」
沈央樨与钢琴?
老实说,楼辔刚真的有点意外,也许,是因为她太美的关系吧--纤细、优雅,不管什么时候,都给人一种小名模的亮眼感觉。他承认,他很少将美女与才女划上等号。
有点意外,但也不全然那样意外。
她的手指很修长,是一双适合弹琴的手,只不过……
「跟那么有名的人学过钢琴,怎么没有选择走音乐的路?」他知道央樨是台湾大学外文系的学生,成绩在系上数一数二。
「考术科的时候太紧张了,弹错了一个音。」
「没考虑重新考-次?」
「没有,总觉得那样浪费时间。」
「真心喜欢,就不算浪费,不过,这是我个人的感觉。」
「其实……你不要觉得我在秀喔……我高中的时候得过全国大赛第一名,然后拿到代表权参加维也纳钢琴大赛,那次我得到第四,我觉得我在钢琴上是有实力的,但是居然在考试的时候弹错音,那首曲子我从小到大至少弹过五百遍了,因为这个关系,我觉得就算我再考一次,结果也还是会一样,而且老实说,我现在还满庆幸自己是外文系毕业的。」
「工作的关系?」
「当然啦。」
「我统计过,在补习界钟点费前十名的老师里,只有你还不到三十岁。」
「所以我很庆幸啊,当年那个弹错音事件虽然让我觉得有点可惜,但因为现在过得很好,所以并不算太遗憾。」
看著萤幕上的绿色细明体,楼辔刚的唇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
「因为现在过得很好,所以并不算太遗憾。」真是很可爱的句子呢。
知足,但又不否认那的的确确是一桩心事。
至於她说要他不要觉得她爱秀,其实不会。
如果她真的爱秀,他早在回到台湾的第一个星期就会听说,甚且,有可能再回台湾之前,消息就从王照彬那里流过来了。
补习班是靠嘴巴与人口吃饭的地方,话题流动得特别快,一点芝麻蒜皮小事都可以听说。
「现在还弹钢琴吗?」
「不弹了。」
「怎么?心里陰影?」
「不是……你知道我家开花店吗?」
他觉得奇怪,不知道弹琴跟花店有什么关系,不过他的个性向来不会急,於是便顺著她丢出的问题回答。
「知道。」顺便送出花坊的名字,「星星花坊。」
「升大二的那个暑假,我爸回大陆去了,店里剩我跟我妹,我妹那时在玻璃屋修剪花枝,只剩下我在店面顾店,忽然有人进来抢劫,因此我就受伤了,害我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连二十岁生日都是在医院过的,刚开始没人敢跟我说以后不能弹琴,是我自己发现不管再怎么做复健,我的左手永远没有办法跟得上右手……」
楼辔刚皱起眉,她居然受过那样的伤害!
说心痛很奇怪,但此刻,他心中的确有种接近疼惜的情绪,当时,她所受到的冲击一定很大。
因为意外,她过去所花的时间都成了白费。
「不过,」央樨的讯息很快又传过来,「我只是在说一件往事而已,可没有要你同情我的意思喔。」
他停了一下,「我懂。」
送出这个讯息后,她却久久没有回应。
「沈央樨?」
「我还在。」
「怎么突然不说话?」
「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说太多。」
他打了一个问号。
「钢琴的事、受伤的事,我已经好几年没提起了,总觉得过去就过去,没有必要t直说,可是……现在想起来,我居然跟一个不喜欢我的人说这些,所以我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点错乱。」
他哪里不喜欢她了?
他原本有一年的有薪假可以让他旅游各地,他却选择窝在台北这座拥挤的城市,为的只是今天春天时,她那带笑的一眼。
除了淡淡的初恋外,他没有真的喜欢过谁,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在商场上他心机算尽,但在爱情上,他却无计可施。
女生所定义的「好」、「温柔」、「眷恋」究竟是什么样子?他对她甚至连一点了解都没有,他不想莽莽撞撞的凭著本能接近,也许是太过小心吧,反而造成反效果,她居然以为他讨厌她。
「我没有不喜欢你。」
「你没有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每次见到我都没有给我好脸色?」
「我的脸本来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