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江老幺摸黑上路,要不是这个年代修的路少,除了国道,就没像样的道路,能让江老幺一条道走到底,就凭他那堪比金鱼的记忆,早在路上走丢了。
可饶是如此,在穿过几个村子时,江老幺依旧是弄得晕头转向,加上坑坑洼洼的路况,颠地胃液直翻腾,险些将晚上吃的鸡汤吐出来。
凭着模糊的记忆,颠簸了将近六个钟头,才顺着国道开进七安市,转过几个接口,向着近郊的七安市国营屠宰场的方向开去。
望着远处微弱的灯光,听着依稀顺风传入耳畔嘈杂的声音,江老幺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能稍微放下,奔向小康的第一步总算没出什么岔子。
这年头,在农村普遍为填饱肚子奋斗的年代,是国营单位的黄金时期。
工人老大哥们能时不时喝点小酒整两盘硬菜,率先享受着各种稀里古怪的舶来品,引领新的潮流。
在农村猪肉难得吃上一回,在效益好的厂子里,肉食已经是家常菜了,所以大城市里出得起价。
江老幺凭着记忆找到七安市南边的屠宰场,上辈子他基本都是往这儿送生猪,和管收购的唐副主任打过好几回交道。
这个时代,作为端铁饭碗的,就江老幺这样的一个小贩子,难得入他们的眼。可唐副主任不一样,只要有票子,会码牌,就能玩到一起。
唐副主任好赌食色,每次贩猪江老幺都会陪着唐副主任码长城,如果不是贩猪事业没做长久,之后指不定和唐副主任一起挽救失足妇女去了。
到市场的时候约莫凌晨三点,正是屠宰生猪的时候。
把车停到屠宰场门口,江老幺下了车,缩着脖子使劲蹬了几脚,借着照射过来的光线,看着车斗里哼哼唧唧挤成一堆的花猪,江老幺舔了舔下唇,走了进去。
屠宰区里几个披着橡胶罩衣,光着膀子的汉子正忙活着,大铁锅里的沸水不停翻腾着气泡,底下用割了一块的半截油桶支撑着,熊熊的大火顺着架起的木堆翻滚,黄色的火焰映照着汉子们通红的脸庞。
伴随着红脸庞上细密的汗珠,几头宰好的生猪已经被吊起来刮毛,开膛破肚,一旁四个蹄子被捆着的黑猪正吭啪吭啪无力叫唤着。
使劲嗅着空气中夹杂的腥臭味,对于江老幺而言都是财富的气味,没有嫌弃的道理。
正在指挥手下将杀好的生猪劈开称重的宽膀汉子就是江老幺记忆中的唐副主任。
之所以江老幺选择晚上过来,除了尽量规避可能的检查,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所熟悉的唐副主任喜欢亲自下场监工,经常打完前半宿的麻将,后半夜顺道去下屠宰场弄点外快。
唐副主任一般不接受手下职工的“孝敬”,他喜欢直接和商贩谈价格,省去中间商赚差价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