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师潼心里忽然有了什么猜测。
若是出远门,这孩子应该不会交到她手上,毕竟以她的身份提出这种要求必然不符合规矩。
能说出这种话,想来所谓的“交付”和“托孤”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交到本王手上可以,但前提你必须说清楚你去做什么。”
以褚师凡对谢楚楚的情义,褚师潼养谢楚楚一辈子也是应该的。
谢楚楚下意识看了眼两个孩子,褚师潼摆摆手让碧水带着他们先下去了,等孩子走后,谢楚楚才开口道。
“我想去一趟边境……把阿凡的尸体带回来。”
褚师潼顿了顿,看来谢楚楚对褚师凡也并非一点感情没有,只是陛下已下令将褚师凡葬在边境城,这尸身她肯定是带不回来的。
“父皇已下令,堂兄葬入边境城,尸体不必带回京,你去了也是白去。”
谢楚楚闻言,头垂的更深了,洗白如玉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死。
“哪怕带不回来他,只是去他坟前看看……我也想走这一趟……”
褚师凡本身就是个闲散侯爷,即便他一生碌碌无为,也自有平安富贵在。可他偏偏选择上战场杀敌,其中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想拿下战功回来迎娶她谢楚楚。
曾经这个理由在谢楚楚眼中不过是个待定的借口,可等褚师凡死去,谢楚楚才懂得这个理由有多么的沉重。
那个意气风发傻的可爱的少年再也无法回来见她了,她自然要亲自前去,见他最后一面。
褚师潼心里自然清楚,便没有再阻拦。
“罢了,本王会安排人送你过去。”
“多谢王爷。”
*
回京以后,褚师潼可是忙坏了。
为了给褚师凡报仇,褚师潼一改往日与人和善的形象,死缠烂打对褚师桓各种下手,她也终于不再装了,将自己的野心摆在了台面上。
她在朝中的势力每天对着褚师桓各种弹劾追击,连带着对铃兰一起受罪,以至于频率太高,褚师御如今听到弹劾褚师桓的话耳朵都有些发麻。
褚师桓更是被褚师潼逼的快发了疯,他竟也第一次感觉到褚师枫当初的感受,只不过两者之间稍稍有所偏差。
褚师枫是完全被背刺,而他却像是被疯狗追着一般死咬。
褚师潼下手狠,她不光对褚师桓下手,更是对铃兰下手,因为她看出来褚师桓和铃兰之间有真感情,连褚师桓的母妃祥嫔在后宫的日子也不好过,王泽旭一声令下以后无论是吃穿用度都被克扣到了极致,后宫之事褚师桓也无法插手,只能眼睁睁看着。
两人之间的关系仿若水火,一日比一日更加糟糕。
终于在京城迎来第一场雪的时候,褚师潼的计划得以实施,高堂之上,她手下的人当场揭发褚师桓与西域勾结,私养兵马,有谋反之心,还一连串交了一堆证据上去。
褚师御大怒,命褚师绚彻查此事,在此之前褚师桓和铃兰被禁足王府之内,无召不得出。
下朝以后,褚师潼心情愉悦,连离宫的脚步都跟着轻快了不少。
只可惜这件事交给褚师绚办了,若是交给褚师寒她还多少有些办法,面对褚师绚……她真是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只能多命人在暗中盯着,有什么事情立刻反应,绝不给褚师绚任何手下留情的机会。
“小七。”
温润的嗓音在她背后响起,褚师潼眼中的欢快散去几分,转过头对着褚师绚露出个毫无笑意的笑容。
“皇兄。”
褚师绚快步走到她面前,俊美的脸上表情有些复杂。
“一会儿可有时间与我歇一歇?我想与你谈些事。”
褚师潼笑道:“皇兄找我我自然是有时间的。”
为了褚师桓的事,褚师潼没时间也得有时间。
“那正好,我送你回去吧。”
“有劳皇兄了。”
褚师潼安安静静的跟在褚师绚身后上了马车。
……
马车里的香炉燃着淡淡的静神香,四方的红木桌上放着一本诗经,榻上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一丝不苟,连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褚师潼坐在褚师绚的对面,捧着一杯热乎乎的茶吹了吹。
“皇兄有何事要与我谈?”
褚师绚沉默片刻,道:“自然是……老五的事。”
褚师潼轻笑,漂亮的眸子里充斥着的恶意懒得隐藏。
“父皇将这件事交代给皇兄,凭皇兄的本事调查这件事完全没有问题,何必要与我谈。”
褚师绚看着她那张平静下隐藏着扭曲恶意的脸,心中蓦然一痛,长睫垂下之时,无声叹息。
“小侯爷那件事也并非老五本意,时也命也,你又何须如此……”
褚师潼一听他这是要给褚师桓求情,便听也听不得,直接打断,道:“什么叫我有何须如此,这跟我有什么干系,是他自己与西域勾结,私养兵马,怎的从皇兄嘴里说出这话好像是我在背后挑唆他如此这般似的,难不成……皇兄认为我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她眸光锐利地盯着褚师绚,不仅不接他的话茬,更是以强硬的态度死死反咬一口,逼的褚师绚无法再提此事。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褚师绚知道褚师潼的决绝,叹息一声,道:“我只是担忧,凭老五的脾气,若是真惹急了他,他怕是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
褚师潼道:“那正好,若是他造反,臣弟愿带兵与之抗衡,务必将五皇兄拿下。”
她清楚褚师绚这是在提醒她不要逼的太急,可褚师潼等不了了,一想到褚师凡因她而死,她就巴不得派人现在就将褚师桓生吞活剥。
什么兄弟情分?皇家兄弟哪里有什么情分?
她肯花半年多布下这一局为的就是直接将褚师桓打入地狱。
若非褚师寒一直老实着,褚师绚的地位实在难以动摇必须从长计议,她恨不得现在就带兵把所有人杀光登上那个皇位。
褚师绚深深看了褚师潼一眼,第一次在她面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褚师潼下车,他都没有再主动开口说任何一句话。
……
端王府。
褚师绚来的时候,褚师桓已经被禁足好几日了。
本来端王府就冷清,如今褚师桓失势,这府里一路走来都没怎么见到下人。
当空皓月,夜色幽深。
褚师桓一人在桌上喝着闷酒,衣衫单薄,似乎是心中更冷,所以也无惧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