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个接着一个消息传来,坐在马车里崔舒眉手脚变得越来越为冰冷。
怎么会?
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疑问和不可置信在今夜始终伴随着博陵崔氏的这位家主。
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加起来,要么对付不了李氏和长孙氏,对付长安和洛阳其余的任何一个门阀都应该有胜算,然而却对付不了一个在长安原本根本没有根脚的毛头小伙?
不甘心!
怎么可能甘心。
崔舒眉差人去问清河崔氏,看看清河崔氏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招数。
但这时候回话的人已经到了他的马车前。
回话的人是他的二儿子崔成智,平时极为意气风发的一个年轻人,但此时面如死灰,声音都有些发颤,“父亲,崔老怪那边回过话来了,说我们博陵崔氏连支私军都控不住,今晚上一点建树都没有,反倒是让他们折了一名八品修士。他都怀疑是不是我们博陵崔氏死了个八品,也硬要拖着清河崔氏也死一个八品。他还说,今后博陵崔氏没事就不要联系他们清河崔氏了。”
崔舒眉气得浑身都打摆子。
买卖不成也不用这么冷嘲热讽!
但崔老怪这些话说得有没有道理?
扪心自问,他都觉得有道理。
一支足足几百人的披甲军,装备了强弩,装备了许多对付修行者的军械,结果坊门口坐着看戏不说,还直接被裴氏给收编了。
一晚上折了所能调动的小半修行者,结果连几个幽州学生都没杀得了。
连安仁坊外围的火都没能放得起来。
偌大一个门阀,大处小处一点都没建树。
若是换了自己,的确也不想要这样的猪队友。
“父亲,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崔成智的声音将他从自怨自艾的世界拉回了真实世界。
崔舒眉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了想,道“你先容我仔细想想,你在马车外先等着,不要走开。”
崔成智点头的时候心里有点悲哀。
走又能走到哪里去?
家中宅院都被烧了,就算回去也住不得。
哪怕现在可以去睡觉了,还得仔细想想去睡哪。
崔舒眉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又松开,如此几次,他手心里捏着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冷汗,而是博陵崔氏在长安的所有产业,所有屋子,所有人命。
清河崔氏很无情的一脚把他们踹了。
关键现在静下心来想想,踹得还很有道理。
邱丹生这个八品大剑师没了的那一刹那起,博陵崔氏就已经归于二流,等到这支私军再落入别人囊中,又死了不少修行者的博陵崔氏,在长安已经变成三流了。
在长安,什么人面情面都是假的,要出来混,靠的就是硬实力。
接下来不管是博陵崔氏的对头,还是觊觎博陵崔氏那些朝中官员位子的人,都会出来踩博陵崔氏。
清河崔氏要是显得和博陵崔氏亲近,还得给博陵崔氏出头,肯定是得不偿失。
博陵崔氏朝中那些官员慢慢被挤压取代,是个比较漫长的过程,但这是不可逆转的趋势,而且谁也不知道今晚过后,那顾十五又会做什么!
大厦将倾!
不,大厦已倾!
以今晚上这顾十五表现出来的应变能力,暴露出来的力量,神仙也救不了博陵崔氏的倾覆。
不甘瞬间就没了。
只有懊恼悔恨。
崔成智在马车外等得都已经汗冷了,终于听到车厢内里的崔舒眉出声,声音里充满谨慎和不自信的味道,“成智,你说要不我们现在抓紧时间给裴二小姐和顾先生的剑铺送份厚礼去吧?”
“什么?”崔成智一声惊呼。
崔舒眉在车厢里原本已经羞愧欲死,听着这声惊呼,他下意识的以袖掩面,“是不是此计不妥?”
他觉得自己儿子肯定是反对。
但没想到外面崔成智的呼吸声沉重起来,声音传入他耳廓,“父亲真是英明,目前看来只有此计能够让博陵崔氏在长安立足了。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崔舒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生了个好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