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不住陆珠(但如果她不属于这里,他又...)(1 / 2)

淮高城守卫在屠烈化兽和陆珠的“巫术”震慑下, 很快溃不成军,郁山带着卫兵抓住了要跳江的步林。

步林失心疯一样死盯着陆珠方向,口中喃喃:“恶魔, 她是恶魔, 恶魔……”

被陆竹灵带着卫兵掩护的老弱妇孺们, 在天空中的猎鱼鸟散去一些的时候, 重新折返回来, 正式登上了淮高城的水城。

弹幕都在直播屏幕上高声欢呼, 欢呼他们的又一次胜利!

只是也有一部分在讨论着陆珠的肚子, 说让她赶紧藏起来, 否则等会儿屠烈看到了, 肯定又说她乱吃东西了。

夜幕降临,黑铁桥下的水灯亮起, 映照着江中的血色残尸, 和泡在血水中宛如锦鲤的鱼群。江水中波纹随着鱼群进食,层层荡漾开来,美得如梦似幻。

陆珠就站在浮桥之上, 被这灯光也映照得面色红润。

她像那些水中游鱼一样, 撑得浑身懒洋洋的, 拢着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看着下面祭台上歩枭在审判那些淮高城中顽强抵抗到最后, 被俘虏的卫兵们,企图拼凑出当时怪物袭击淮高城时候的真相。

这些卫兵们之所以负隅顽抗到最后, 并不是他们自以为能胜利, 他们早就被陆珠的巫术和屠烈的兽人形态吓破胆子了。

当然他们也绝不是因为对步林忠心耿耿,他们负隅顽抗, 是因为他们不敢投降卖乖,因为投降了, 他们的罪行也无法洗脱。

干了太多丧心病狂的事情,连他们自己都知道自己不可能被原谅。

此刻淮高江上面的水城,到处都点着灯,这里今夜像灯节一样热闹,几乎所有房间的人全都推开窗子,提着灯看着祭台的方向。

或者说看着歩枭审判那些在这段时间,和步林一起作威作福的人。

这些卫兵依次跪着,有些曾经是富商,是猎鱼大户、是养船贵族,但也有些只是卑微的,拥有几只猎鱼鸟勉强糊口的船夫。

他们在怪物袭击了淮高城的时候,侥幸待在了淮高江上的水城之中。

他们在步林吩咐卫兵将闸门无情地落下,阻隔了带着民众杀回来的老城主,甚至城中的亲人们那时,并没有阻止,甚至出了一份力。

当时被关在水闸外的城民们瞠目欲裂,那些城民们脸上的惊慌、恐惧、不解、崩溃、绝望,到现在依旧历历在目。

可是这并没有能够唤起这些人的良知,他们眼睁睁看着陆地城中的幸存者,很快在怪物的追击中变成了怪物,就在闸门之后的通道那里,就在他们的面前。

歩枭早就预料到了是这样的,可是亲耳听到了这些人描述当时的情况,歩枭的表情还是裂开了。

“所以当时我父亲已经带着城民抵达了水城入口,你们却依旧放下了闸门,不许他们上来?”

歩枭半面修罗恶鬼,半面俊美染血,他提着滴滴答答淌血的剑,走到了最前方跪着的步林的面前。

歩枭呼吸急促,长剑对准步林的脸,直接戳破了他的侧脸。步林却只是躲避了一下,哆哆嗦嗦地还在嘟囔:“是恶魔,不是神,是恶魔……恶魔接受了祭品,我们完蛋了……”

“我们全都完了!”步林双目通红地抬头,不顾脖子上的鲜血,对着歩枭说:“小鸟快跑,恶魔来了!”

歩枭面无表情地看着步林,抖了抖嘴唇,鼻翼泛酸。

但是他觉得步林这是试图装疯卖傻地糊弄过去,试图用这个称呼来让他心软。

歩枭在得知自己的哥哥就是杀掉父母的凶手的那一刻,心中对于小时候仅存的那些关于哥哥的怀念,就已经彻底死去了。

他麻木而冷漠地看着步林,说:“你确实是个恶魔,你连父亲母亲都能下得去手。”

“你也确实……”歩枭看着步林,高高扬起了手臂,长剑跟随着他的手臂,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度。

“嚓”的一声,接着是咕噜噜,然后“砰”人头落水。

喷溅的鲜血染红了歩枭的衣袍,前襟、甚至是头脸,但是他不闪不避,只是垂下的剑尖微颤。

他张开嘴,属于步林的鲜血钻进他口中,他补齐了上句话的末尾:“完蛋了。”

步林的身体很快在地上抽搐片刻,随着血流不再喷溅,软倒不动了。

场面寂静无声,跪在歩枭身后不远处的,等待审判的卫兵们,个个吓得面无人色,有人直接尿出来了。

但他们连想要求饶也做不到,因为没有轮到他们说自己的罪行,他们的嘴都是被布条勒着的。

只能狼狈的,如同粪坑里面的蛆虫一样,瘫软在地上,蠕动着,从嗓子里发出畏惧的呜呜声。

歩枭杀了步林之后,楼上观看的人寂静了一阵子,似乎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们的噩梦,就这么轻易地结束了。

但是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之后,不知道谁先开口,喊了一声:“歩枭城主!”

接着幸存者们,被解救出来的人,没做什么恶事不得不屈从步林,在关键时候倒戈帮助他们的卫兵,全都高呼道:“歩枭城主!”

“歩枭城主!”

“歩枭城主才是我们真正的城主啊!”

“歩枭,歩枭!”

……

歩枭抬起头,看向了这些欢呼的城民们。这一幕,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期待,他从没想过,真的受到城民拥戴成为淮高城城主,竟然是在这样的世界。

竟然是在……他杀了自己亲哥哥的情况下。

他心里有什么已经破碎了,歩枭面上和心中,没有一丁点的情绪起伏,他这辈子,都在没有什么亲近的人了。

他并没有理会这些人,抬手蹭了一把脸,提起剑,又走向了下一个等待审判的卫兵……

欢呼声不断,这一夜是黑铁桥下被血水撑到翻肚皮的鱼群的狂欢,是所有在这个世界上幸存者的狂欢。

欢呼声此起彼伏,歩枭曾想象过的他继任城主之位,会说很多掏心窝子的话,例如如何带领城民们都过上好日子。

但是今夜他一句慷慨激昂的话也没有说,更没有对为他欢呼的人做出什么承诺。

他只是麻木而机械地问那些被审判的卫兵:“你犯了什么罪,自己说。”

然后根据对方的罪行,决定砍下他的四肢还是头颅。

歩枭用了大半夜,一共杀掉了二百多卫兵,砍掉的头颅和黑铁桥下的水灯飘在一起,说不出哪一个更妖异好看。

到最后他手臂战栗不止,手里的剑刃都卷了。这场审判才终于结束。

至此,他成了大荫城独一无二的城主,幸存的城民们,无不对他心悦诚服。

歩枭身上湿透了,是浸透的血,他下台之前,朝着陆珠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陆珠却已经早就没有了踪影。

迎接歩枭的是陆竹灵,这两个人从勾结到一起,到相互恨不得杀了对方,现在竟也成了能够依托扶持的伙伴。

歩枭任由陆竹灵扶着他的手臂,有些缓慢却脊背笔直地走向自己临时的屋子。

“女巫呢?”歩枭轻声问陆竹灵。

陆竹灵说:“早就离开了,现在应该睡觉了。”

歩枭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

现在确实到了陆珠睡觉的时间,但是陆珠今晚难得没有睡,她……消化不良了。

弹幕都在和屠烈一起,用带着责怪的口吻,训斥陆珠乱吃东西。

屠烈换上了干净整洁的淮高城服制,头上的辫子全都拆开清洗,现在编成了一条大辫子,垂在身后,引得陆珠老是想要上手摸。

但是陆珠一伸手就被屠烈打掉,屠烈一只手按在她的肚子上,正在给她揉肚子。

“干嘛这么凶,”陆珠困得眼皮都已经睁不开了,眯着眼睛看着屠烈,说:“我们好容易安全了,那些你闻着臭的人,全都被步枭给杀了……”

“歩枭自己就很臭。”屠烈沉着脸说:“而且这里并不安全,三面邻水,是优势也是死局。”

“一旦那些怪物突破……唔。”

陆珠突然间起身,抱住了屠烈的脖子,亲吻住了屠烈的嘴,把他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里。

弹幕全都哟哟哟哟哟,陆珠最近越来越主动了。

屠烈果然剩下的话想说什么都已经忘了,单手托住陆珠的后脑,忘情地亲吻她,还不忘了给她揉肚子。

陆珠这个吻接到一半就睡着了,她能够撑到这个时间,已经是奇迹了。

陆珠睡着之后,直播骤然关闭,她软绵绵地垂在屠烈的怀里,看上去不像睡着了,简直像是被抽去了灵魂。

屠烈都已经习惯了陆珠一睡着就像死了一样,把她慢慢放在床上,表情有点不好。

主要是他轻易被陆珠勾起了情/欲,可是陆珠管杀不管埋,转眼之间就睡着了。搞得屠烈不上不下,难受得趴在床上缓了好一阵子。

但今天确实是累了,屠烈连自己抚慰一把的心情都没有,趴在陆珠的身边,手从她的肚子上挪开,把被子给她拉上来。

然后很快也在陆珠的身边入睡。

两个人睡着之后,这座水城之上,还有很多人在彻夜狂欢。

郁山在被解救的那些人当中,碰见了相熟的商人,非常感慨地聊着天。

木愫伊安置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妇女们,用言语给她们注入一些信心,让她们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步枭则是枯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头,整个人都麻木了,他杀了自己的哥哥,他哥哥杀了自己的父母,他变得不人不鬼,这个世界已经满目疮痍……

他抵达了曾经自己想抵达的高度,却失去了开心的能力。

陆竹灵则是忙活着,以女巫侍从的名义,安抚着城中的众人。无论是男女老少,都对她非常地感激,叫着她竹灵小姐,称她为美丽的淑女。

而王后则是抱着趴在她身上睡着的小王子,临窗站着,看着祭台之上一片血红,看着黑铁桥下被血染红的灯笼,把整个水城拢在红光之中。

这让王后觉得不详,她不由得想起女巫之力,想起那个古老的预言,想起步林临死的时候,一直在反复说的话……

不过大部分的人这一夜是开心的,开心的如同过年一样,仿佛他们不抓紧时间狂欢,这场胜利就会随着夜色远去。

一夜安然,连水闸那边的陆地城,每一天都会在晚上试图突破的怪物,今夜都格外的安静。

陆珠清早上睡了一个大懒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已经爬到了头顶。而她一侧过头,就看到屠烈睡在她的身边,到现在也没起来呢。

粗黑的大辫子,就在陆珠的面前,陆珠伸出手摸上去,脸上露出笑意。

屠烈被碰一下就醒了,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动,而是开口声音又闷又哑地问:“肚子还难受吗?让你乱吃东西……”

“没有,已经彻底瘪了,”陆珠抓着屠烈的辫子,扯了扯,屠烈转过头用脸对着她。

屋子里面拉着窗帘,阳光很盛但是没有办法突破窗帘,只是把屋里映照得一片暖黄。

两个人这样面对面看着彼此,沐浴在暖黄的光线之中,说不出的温柔和谐,说不出的缱绻情深。

弹幕跟随着陆珠苏醒陆续涌入直播间,看到的就是这两个人深情对视的一幕,全都在感叹——

这两个人现在这种状态,让我想起了一句话,很土过时了很多年:每天早上醒来,你和阳光都在,那就是我想要的未来。

楼上的姐妹给我酸到了,不过这样真的太好了,就这么过下去吧。

我甚至都不去好奇这世界到底怎么回事,只要这些人能全都活下来。

我从来都不好奇,我现在都不希望陆珠回到现实世界……

这么美好的时刻提什么现实的世界……我大胆设想一下,万一没有现实的世界呢?

WOW,那万一这个世界也不真实呢?

万一一切都是假的呢。

楼上的真是够了,你们是怎么看着这么美好的深情凝视,开出这种恐怖的脑洞的!

我不关心谈恋爱,我就想知道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儿!赶紧给老子翻篇啊!

……

陆珠扫了一眼弹幕,没有理会,伸手戳了戳屠烈的鼻子说:“不起来吗?你不饿吗?昨天不是化兽了?”

兽人化兽之后,身体成倍消耗,确实是更容易饿的。

屠烈满心柔软,满眼陆珠,陆珠突然间说起饿的事,他肚子就很不争气地配合了。

他确实是饿,昨天晚上其实就很饿,但是才刚刚到这里一切都乱七八糟的,步枭在底下砍人像切菜一样,屠烈那个时候找吃的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变态。

屠烈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他怕因为自己的行为让别人对陆珠产生不好的印象。

“饿了,”屠烈说:“你今天又不饿吗?”

陆珠都不敢说自己不饿了,连忙摇头道:“没有,我也饿了,我们快起来吧?”

屠烈撑着床坐起来,又拉了陆珠一把,给她整理了头发,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不要再乱吃东西了。”

陆珠点头,两个人一起起身,准备去洗漱,一推开门门口就站着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看到陆珠和屠烈出来,她连忙对着两个人低头说:“我叫阿夏,是竹灵小姐让我在这里等着,两位对水城当中不熟悉,想去哪里由我来带路吧。”

这个安排倒是还算贴心,但这个称呼让弹幕忍不住开始讨论。

在大荫城的时候陆竹灵那个样子,机关算尽最后害得自己惨兮兮的,差点就被绞死了。

现在也能被人称为竹灵小姐了,这世界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陆珠对着这个叫阿夏的小姑娘点了点头,阿夏就领着她跟屠烈去洗漱的地方。

洗漱的地方是一个非常大的水车旁边,水车根据这淮高江的水流,在缓慢地转动,旁边有一个长条的大池子,周围摆放了很多洗漱用品。

“大家都在这里洗漱,当然如果两位想要在屋里洗漱的话,我可以帮两位把东西拿过去。”

“不用了,”陆珠对阿夏说:“你可以离开了,我们自己来就好。”

阿夏显然并不是一个女仆,她不懂女仆如何自称。从她的气质就能看得出,她说不定曾经也是淮高城当中的一个大氏族家的小姐。

她很快点头离开,陆珠和屠烈就蹲在水池的边上,用水瓢舀着大型水车带上来的清水,慢慢地洗漱。

整个水城当中,气氛好到不可思议,他们碰见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平和的笑意。

那些迫害他们的卫兵死后,被解救出来的众人,和乘船来到这里的幸存者们相处得非常和谐。

步枭现在成了城主,城民们自发地要准备城主继任仪式,但是步枭拒绝了。

他根本就没从昨天那巨大的打击当中回过神来,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回神,他现在并不想做什么城主了……

不想得到任何人的尊敬和爱戴,他只希望一切回到从前,希望他的父母亲能活过来。

希望这个世界上的怪物全都消失,惨剧赶紧结束。

但这很显然只是妄想,连水城当中的小孩子都不会有的妄想。

不过人族只要聚在一起,只要相互之间不争斗,就总是能够想尽一切办法过得更好。

他们组织人修了昨天被陆珠炸坏的屋顶,将水里的浮尸和撑死的鱼捞出来烧掉,用水车引水,把黑铁桥下面冲洗得干干净净。

甚至清洗了江水中的水灯,把祭台和通道也洗刷得干干净净。

有女人在的地方一切都会变得井井有条,尤其是现在这水城当中,女性的数量直线上升。

而且因为都由木愫伊带领着,她们无论做什么都变得非常有底气,指使那些卫兵让他们做什么,那些卫兵就必须去做什么。

根深蒂固的腐朽思想,很难从男人们的脑中清除,他们从前不会受女人的指使,这本来在从前会引起矛盾的。

可现在劫后余生,所有人都想重建这个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而且大部分幸存下来的女人们,全都是这些卫兵们失而复得的亲人。

经历过步林和他身边那些丧心病狂士兵的摧残,所有人都改变了一些想法。

没有什么比亲人更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