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乐之觉得自己脑子有些热,好在很快,春颂的声音解救了她,“小姐,咱们到了。”</P>
酒足饭饱,裴乐之犯了困意,回自己院儿睡午觉去了。而方祁,在分别之后,又片刻不停地,赶回了苏氏医馆。</P>
苏焕还在整理药材,本来她已经抓完了上午义诊的药,但气上心头,她静不下心来,只得到处找些事来做。余光中瞟到方祁,苏焕没理睬他。然而听到方祁开口说自己要学医,苏焕终是没忍住,吃惊地打量起这个孩子。</P>
“为何突然肯学了,以前想传这个衣钵给你,你是说什么也不愿意。”苏焕调了调秤砣,有些怀疑。</P>
“苏大夫,我好像喜欢上了她。但我对她有愧……有没有可能,她……”方祁停顿一瞬,然后坚定了眼神:“我想让她好起来。”</P>
眼见苏焕没什么表情,方祁心中很有些不确定,他的双拳握了握,又慢慢放下。</P>
“你也知道对她不住。”苏焕说着,又在抽屉里翻找起来。蜈蚣不够了,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独独缺这一味药打粉做药引。苏焕抬头,目光扫过方祁,叹道:“算了,你既已知错,算我这些年没白牵挂你。”</P>
指了指已空的抽屉,苏焕继续道:“正好蜈蚣没了,夏日芒山脚就有不少,你去捉些,回来把它晒干打粉。”</P>
方祁心头一喜:“苏大夫您原谅我了?谢谢苏大夫,祈儿必不再犯。”</P>
“学医路很长,也或许枯燥,不过你既然发愿了要弥补那姑娘,就得说到做到,坚持下去。”苏焕语重心长。</P>
“会的。我既已是她的人,以后我的心也只会一辈子跟着她。”</P>
苏焕面上难掩惊讶,道:“你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P>
方祁怔愣片刻,突然意识到苏焕会错了他的意思,也好,就此把这事盖过去。于是方祁低头,状似羞怯:“是。”</P>
苏焕摇头,又摇头,继而又摇了摇头:“虽则你只差正式嫁娶的步骤,但如此……”苏焕怜方祁幼年没了父母,身逢巨变,终于还是没再多说。只道:“可她子嗣艰难,你又非正君……”苏焕抬头,眼神打量:“难道,你是想治好她,同她绵延后嗣?”</P>
方祁脸红得滴血,没想到苏大夫如此直白。别看他自己在别人眼里放浪形骸,但这些往深了去想的事,他还从没想过。</P>
绵延后嗣吗?他之前确实一心想孕子上位。可是裴乐之告诉他,孩子不是他想生就能生下来的。</P>
犹记得那日,两人眼看着要聊不下去争执起来,裴乐之突然改口问他道:“说说其他的,你还年轻,就算真成了,那以后呢?以后你打算怎么过?庭院深深,倘若我是个花心大萝卜,那你真就愿意年华蹉跎,一辈子养个孩子,窝在这后宅,跟人无休止地争宠?”</P>
方祁嗤笑:“跟谁争宠?丹枞吗?那我可能争不赢他,我心里有数。”</P>
裴乐之听到“丹枞”两个字,似是不想往下延展:“别打岔,我是说真的,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人生还可以过得不同。我知道,你是想换个清白的身份。”</P>
看得出来,裴乐之当时已经在很委婉地寻找“罪籍”的替代词,这点细节,方祁心中感激。</P>
“可是然后呢?你就只能淹没在后宅之中,那换与不换真的有那么重要吗?”</P>
方祁仍记得那日,裴乐之的眉毛皱得很深,似是一心劝他。</P>
“就我目前的了解,你会被限制的是科考取仕,当然三代以内的孩子也会被限制,再就是那些人后的闲言碎语。我想不明白,如果你是想靠着孩子成功,那你本就走不成科考之路,因为我朝规定参加科考者男女皆不得成家生子,十年后方可报备嫁娶。而如果你是说为了什么还没影儿的孩子的前途,那你更没必要把一生跟我捆绑,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过一辈子,何苦呢?”</P>
“你怎知我不爱你?”方祁反问。</P>
“哈?”裴乐之翻了个白眼:“我脑门上是写了‘傻子’两个字吗?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我反正不信。”当时的裴乐之头摇得像拨浪鼓。</P>
可我信。</P>
回到此刻,方祁镇静地摇头,道:“祈儿尚未想那些,只是听得您今日所言,想到她老来会苦痛缠身,我的心,似乎也跟着疼。苏大夫,我想,或许我,是喜欢她的。”</P>
下午方祁便依言背了个竹篓,去芒山脚下捉蜈蚣。蜈蚣虽然毒性强,但也正因如此,最适合以毒攻毒,此为中医的平衡转化之道。</P>
只是他刚捉好三十只,抬头却见天空收了阴,乌泱泱云来,似乎要下大雨了。方祁赶紧收了竹篓,往山脚的亭子走去。</P>
远远就看到亭中已有一男一女,皆身着劲装,像是从山上打猎下来的。不过看其行头,也不像普通猎户,或许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出来找乐子了。</P>
此时方祁尚且不知,他看到的这两人,正是顾榴石和罗予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