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方祁要出门的时候,却碰见了迎面走来的万松。方祁不禁纳闷,心道自己和万松素来没有多少交情,怎么他像是专程冲自己来的。</P>
果不其然,万松向方祁行礼道:“方内侍,小姐让我告诉您一声,她今日已回府,之前的药可以继续。”</P>
“好,多谢。”方祁眼神都亮了起来,露出一抹春风得意的笑容,而后哼着小曲儿,心情很好地往苏氏医馆走去。</P>
这些日子里连苏大夫也夸他草药记得准确,接下来便是要学那些互相搭配和生克调节之理。想到以后,之之或许能在自己的手上慢慢好起来,方祁走路的步伐都无比轻快。</P>
而那头,万松怀中揣了一小包药渣,按裴乐之的吩咐,去济世堂查验药效。方内侍毕竟曾犯事在前,小姐谨慎些也是好的,万松心想。</P>
非晚斋内,裴乐之此时刚绕着庭院跑完几圈步,正靠着石凳叉腰歇息。她的思绪翻涌,想起昨夜和丹枞谈心的时候,自己问的问题。</P>
“丹枞,如果有一日,你的担心成了真,你会怎么办?”</P>
丹枞沉默了有好一阵子,最后问道:“是有关方内侍吗?”</P>
裴乐之没吭声,算是不置可否。</P>
“那娇娇心中,可还会留我的位置?”</P>
“无可替代。”</P>
“娇娇想做什么,便放心去做吧,我会永远等着你。”</P>
裴乐之虽则还在犹豫,但今早她还是将丹枞留在了自己院内。先是让丹枞替她挽了个新发髻,而后又让他在一旁看自己锻炼,当然,这些即使是裴乐之不说,丹枞多半也会做的。</P>
虽然裴乐之没有道明自己突然回来的原因,但丹枞也的确生出了想和她独处些时日的私心。是以,此刻仆从们将早膳端到院子中央的石桌上后,丹枞便习以为常地,开始为裴乐之布菜。甚至刚刚有个仆从来给他送前几日遍寻不得的账簿,也被他草草打发了去。</P>
裴丹二人正在院子里腻歪用膳时,方祁恰好提着装了药罐的提篮进了府。</P>
不带犹豫的,他兴冲冲地直奔入非晚斋。</P>
今日他特地求了苏大夫重新写方,好让这药效既能保持,又便于他多加些甘草中和苦味。苏大夫一脸不悦,道既然初次服药后不见有什么不妥,这第二次药便该按她的方法追加药量,如今不说追加了,方祁竟是还要她注意着药味。于是苏大夫医者脾气上来,开方后便撂了挑子,连甘草也不肯加,直接去义诊摊前坐着给人看病了。</P>
不过方祁却是高兴,之之能用这药,也愿意用,那他辛苦点就没什么。之后,方祁就在苏氏医馆里,自己亲自抓药、调方,一刻不停地盯着药罐把药熬了出来。为免过苦,他还尝了数次,一点点往里面添加甘草,中和苦味。</P>
本来方祁只觉得舌头苦麻,但回来的路上他脚步飞快,心都是甜的。然而此刻,见到裴乐之和丹枞同坐一处,无比亲密,方祁觉得自己的心最是苦涩。</P>
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原来是陪丹枞么?</P>
“啪——”是器物破碎的声音。</P>
方祁手中的提篮掉在了地上,用棉布封好的瓦罐也应声碎裂一地。</P>
裴丹二人双双回头。</P>
“打扰了,我马上收拾好。”方祁低头,竟是直接用手去捡地上碎裂的陶片。</P>
“……你放下吧,等会儿让仆从带笤帚来扫。”裴乐之说完,却也起身走上前去,问道:“这是今日的药吗?”</P>
“不是。”方祁头也不抬,依旧去捡碎陶片。</P>
裴乐之回头,望了丹枞一眼,而后敛眉,撤回眼神。</P>
“方祁,你别捡了,小心伤手。”裴乐之说着,蹲下身,想去牵开方祁。</P>
“走开!你不是要和他一起用膳吗?你管我干什么!是我扫兴好吧,我收拾完就走!”</P>
方祁说着说着红了眼,他抬头:“你是不是昨日就回来了?不然此刻这么早,他为什么在你院中?!”见裴乐之没有答话,方祁又望向正走过来的丹枞:“丹枞,你不是说你最近整理账簿很忙吗?很忙你还有闲心在这儿用膳?!”</P>
裴乐之此刻只想安抚好方祁的情绪,他这样在一堆碎陶片面前发飙,实在有些危险。</P>
“方祁,听话啊,你先起来,我们到边上去说。”</P>
方祁却是正在气头上,他怒吼道:“你别管我!”</P>
愤而一甩裴乐之手的那刻,方祁手上的碎陶片竟是意外地,直接深深刮上了裴乐之的手腕。</P>
瞬间,裴乐之的右手腕血流如注。</P>
“之之!”</P>
“娇娇!”</P>
丹枞一个箭步飞快跨来,一把揽住裴乐之,而方祁则是愣在了原地,震惊失语。</P>
怎么会,伤到她……</P>
方祁只觉六神无主,他慌乱向前爬,颤巍巍地去看裴乐之右手的情况。</P>
是……动脉!</P>
方祁猛地塌坐在地。</P>
“来人!去寻大夫!”丹枞声音不稳地大喊,闻声而来的仆从见此情景,也是慌了神,立马跑出去寻就近的大夫。</P>
不知是真疼还是心理因素作用,裴乐之只觉得手快痛断了,脑子缺氧,于是迷迷糊糊道:“嘶……也太疼了,丹枞,我……不会要挂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