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妩朝顾凉走过来,似是想问她的状态。</P>
顾凉微微颔首,接过他手里的琵琶。</P>
见状,底下哗声一片。</P>
“这顾凉还真敢去拿琵琶?也不怕给顾府蒙羞!”</P>
“我倒是想看看,说西妩的琴弹得有错,她自己又弹得如何?”</P>
“呵,估计又是装腔的,能弹成曲都不错了……”</P>
或嘲讽、或鄙夷、或议论,大多抱着几分看笑话的心思。</P>
但顾凉没有理会,竖抱着琵琶坐下,左手摁住琴弦,右手拨弄弹奏,流畅而悠扬的曲调从她指下滑过。</P>
听到乐声,孙瑛和贺冬皆住了嘴。</P>
齐齐转头看向台上闭目弹奏的顾凉。</P>
她真会弹琴?</P>
孙瑛和贺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不可置信。</P>
顾凉的琴音中似有缕缕愁意,与西妩所弹相思的暗喻完全不同。</P>
明明是同一首曲子,可她所弹奏出来的曲调,却好像是织了张密不透风的网,用那极尽哀怨缠绵的相思之意,将听客全部笼络在内。</P>
而且,好似还能从她的调子里听出那翻滚而压抑的无奈与悲凉。</P>
台上弹奏的女子仍是穿着那套书院的衣服,束发的绸带勾起几缕乌发,随着湖风吹起。</P>
一如往常那般寡淡内敛的模样,可她那素淡的脸侧却像是镀了层温和的光,有些失真,带着种飘渺空灵的料峭美感。</P>
西妩眼神颤了颤,他不得不承认,顾凉调整过的曲比他高明几分。</P>
但也仅是几分而已。</P>
西妩沉默间,女子忽而睁开双眸,清凌凌的眸子缓慢的扫过众人。</P>
指尖间隙微顿,突兀的插入一个休止符,还未等众人回过神,又猛地压下重音。</P>
比先前更悲情绝望的相思之意如潮水般倾泻而来,似是要将在场之人尽数淹没。</P>
“红豆生南国——”</P>
清透的嗓音和曲调完美贴合,瞬间拽起众人心弦。</P>
“春来发几枝。”</P>
西妩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她这是将相思意直白的念述了出来?</P>
所有人陡然沉浸在她所营造的场景里。</P>
“愿君多采撷——”</P>
相思深入骨髓,爱到深处如附骨之疽,不能自已。</P>
“——此物最相思。”</P>
她用的词极尽简约,竟也能品出一种无限的悲凉和深切的绝望之意。</P>
就当她们以为这就结束了之后,她指尖猛地又敲下一个重音。</P>
比先前更不甘的情绪涌来。</P>
她将方才那几句又念了一遍,字字铿锵,字字凄怨,最后仰头望月,轻柔勾起唇角。</P>
似乎所有的气力皆在此刻消弭殆尽。</P>
“噌——”</P>
指腹压住琵琶丝弦。</P>
曲调终了,最后一串音节陡然断开。</P>
一瞬的惊艳后是无尽的黑暗与空虚。</P>
众人从方才的场景中挣扎回神。</P>
有人沉默不语,有人陷入沉思,有人似乎忆起旧人旧事,红了眼眶。</P>
全场静寂无声。</P>
这才是相思之意啊。</P>
凄婉缠绵、却又让人食髓知味,甚至在下意识间,不小心红了眼。</P>
她们又看向台上的女子,却再也生不起丝毫玩笑轻视的想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