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学生猜得可对?”</P>
李景霂对着她朗声笑开,“也罢,毕竟什么都瞒不过顾君。”</P>
她也不再客套,重新倒了杯茶给顾凉,“我昨日的确没想到顾君会在众目睽睽下,谈论新政,你可曾想过后果?”</P>
后果,无非就是被打上楚党的标签,以后会成为保守派挤兑的人选。</P>
但显然,比起这个潜在的风险,它的收效更高。</P>
顾凉淡声道,“殿下,昨日之事,是一个契机。”</P>
李景霂蹙眉,“契机?”</P>
“是,若非如此,仅凭楚大人一人之力,根本撼动不了固有的保守派分毫。</P>
殿下可当学生与楚大人的论道是块敲门砖,有些事,若是内部没有结果,那便从外部瓦解,或许更有效用。”</P>
“那可是在宫门外,附近往来的都是大臣贵胄的眼线,若你措辞稍有不妥,恐怕便会成为别人的堂上明证,顾君,即便是想瓦解,也不该是你一人承担……”</P>
“并非学生一人。”顾凉抿了口茶,“殿下,学生在楚大人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情绪。”</P>
她当时原本只是想草草解释一下那几个问题。</P>
可是楚玉看着她。</P>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神。</P>
那是一种悲天悯人的眼神,楚玉就站在百姓中,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红衫直缀,眼眶湿润,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仿佛沙漠里久旱之人遇到了甘霖,仿佛穷其一生独奏之人遇到了知音。</P>
顾凉知道,楚玉螳臂当车,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保守派的文官势力集团,即便此时此刻她有着女皇的信任,也依然如履薄冰。</P>
她被同僚所不齿,被对手所攻讦,被百姓所误解,可她却浑然不觉,依然想实现她的政治抱负。</P>
一个朝代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率先清醒的人,若慕容信之流是大乾政权下封建官僚体系的缩影,那么楚玉,便是试图瓦解这种官僚联盟的孤剑。</P>
她当时。</P>
是真的,因为这个眼神而动容。</P>
李景霂还是有些不赞同道,“即便有楚玉,你也不应如此鲁莽,若是那些被你言语里针对的官员参你的折子,你之后的入仕之路,岂非困难重重?”</P>
她虽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但要是母皇真对顾凉起了疑心,就凭她昨日那些言论,想必天皇老子来也帮不了她。</P>
幸好母皇对顾凉,更多的是一种对于后生直言不讳的欣赏,而非搬弄风云的忌惮。</P>
顾凉笑了笑,“若学生此举,还能为殿下赢得楚大人呢?”</P>
李景霂微怔,“什么?”</P>
“她只能选殿下。”</P>
她只是跟楚玉讲了实话。</P>
如果想要实现那些政治抱负,李之仪走不通,李云霁更走不通。</P>
只有李景霂。</P>
她从来不会依附文官势力,而是凌驾于她们之上,唯有这种有着破釜沉舟、釜底抽薪胆识和野心的君王,才能破除大乾多年来重文抑武留下的暗疮。</P>
仁政,从来就不是代表着心慈手软。</P>
李景霂手不自觉攥紧,难以置信道,“顾君,你应该知道楚玉是——”</P>
顾凉点头,“学生知道,楚大人是纯臣。”</P>
内阁里,女皇需要一个制衡慕容信的人,所以培植楚玉,只是女皇的信任,也仅仅是建立在她是一个纯臣的基础上。</P>
纯臣,是绝对不能涉足皇储之争的。</P>
然而。</P>
只是……理论上。</P>
李景霂看着她,“那你还——”</P>
顾凉淡淡的抬起眸,眸色专注的看着李景霂,缓缓说道,“殿下,学生亦有纯臣之志。”</P>
李景霂心猛地漏了一拍。</P>
她看着顾凉坚定的眼神,心底竟然生出一分难以言喻的欢喜,原本沉峻冷漠的脸上是根本掩饰不住的愉悦之色。</P>
李景霂眼眸微张,缓缓深吸了一口气,未说完的话慢慢的咽了回去,眼眶也有几丝泛红。</P>
这是她期盼已久的答案。</P>
——顾君,若是我有争储之心,你会选我吗?</P>
顾凉的眼神。</P>
在说她会。</P>
如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