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P>

京都方下过一阵雨，将白日残存的燥意一扫而空，反而还多添了几分幽冷。</P>

顾凉坐在案台前，逐字润色着明日要呈楚玉的奏折。</P>

她握着毛笔蘸了墨，才发现磨完的墨汁已经用尽了。</P>

案前灯盏的灯芯也只剩短短一截，昏暗的光线下，顾凉并指揉了下太阳穴，习惯性端起手边的冷茶提神。</P>

李景霂从云州来的急折似是一团炙烤的火，所有人都拿捏不准李元贞究竟是何想法。</P>

私自开采赤铁矿、几万人命案。</P>

单拎出一件都知道其背后之人身份必不简单，更何况这两件案子还密不可分。</P>

即便是怀疑，也只会指向握着权柄的那几个人。</P>

她让华二派耳目提前在坊间放出传闻，真假虚实，皆是为了李景霂回来造势。</P>

毕竟事情越复杂，牵涉的利益群体越多，李景霂才能更顺利的回到京都。</P>

只是，李元贞几日未在早朝提及此事，明日朝议，内阁的表态至关重要……</P>

那么，着重点究竟该落在哪一处呢？</P>

顾凉抬起杯盏，细想云州之事，又有些入了神。</P>

“妻主，我重沏了一壶，还是少饮些冷茶为好。”</P>

青岚撩开门帘，抬着一壶热茶走进，看见顾凉又在喝冷茶，温声劝阻。</P>

见到是青岚，顾凉眸色稍霁，起身接过他手里的茶，勾唇笑道，“三更了，阿岚怎么还不睡？”</P>

“听见起风了，便想着来书房看看妻主。”</P>

青岚拿走她手里的茶盏，重新拿起茶杯倒了杯热茶，递给顾凉，“这些日子内阁政务繁忙，妻主也是连着几日也未睡过整觉了吧？”</P>

顾凉微怔，自打进了内阁，她睡得的确不多。</P>

这大乾金饭碗，也不好端呐。</P>

“还好，我觉少，也不觉得累。”</P>

青岚伸手揉了揉顾凉的眼睑下的微青色，有些心疼的抿起唇瓣，“只是……回家了怎么也饮冷茶。”</P>

在内阁习惯了饮冷茶，倒是把这坏习惯给带回来了。</P>

顾凉喝了几口热茶，感觉喉咙清润了很多，拉着青岚的手保证道，“没有下回。”</P>

青岚但笑不语，走到桌台边打开灯罩，重新加上一根灯芯，又为顾凉仔细研好磨，抬眸看她，“妻主，今日都要写完吗？”</P>

“嗯，是挺急的。”</P>

“……哦。”</P>

青岚低低应了一声。</P>

顾凉拿起毛笔，看了他一眼，笔尖在纸上犹豫了片刻，起身揽住青岚的腰。</P>

“我明日再写罢。”</P>

青岚诧异的看着她，“不是很急么？”</P>

“公务一时半会儿也忙不完，不如让阿岚睡个好觉。”</P>

顾凉笑了笑，手抚上青岚的肩搓了搓，觉得他衣裳有些单薄，又走回去拿了件薄衾披在他肩上，“走吧，回屋休息。”</P>

青岚拦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P>

他明白妻主是想陪自己早些去休息，只是带着未尽之事入睡，总归是睡不安稳。</P>

眼神温柔朝她的笑了笑，“妻主，可否告诉我，近日在烦扰何事？”</P>

顾凉垂眸，只说了两个字，“云州。”</P>

青岚了然。</P>

“看来陛下已经知道黑木林之事了。”</P>

顾凉颔首，走到案前，拿起李景霂的密信，递到青岚面前，“不仅如此，二殿下还在黑木林背后发现了一处未名湖，湖中有成片的男尸，皆是生前溺亡。</P>

加上崖底的万人尸坑，黑木林怕是葬了两三万人了。</P>

这样大的案子，已经不是云州一个小小郡守能够承受得起的。</P>

更何况，还有之前那些开采的赤铁矿，谁运输，谁获利，谁买入，这些事到现在都未查明。”</P>

“那些失踪的男子，妻主之前不是已经有所预料了吗？”</P>

“是。”她低叹了一声，“但……我只是不明白，那执棋之人，为何要屠戮这么多无辜的百姓。”</P>

若说将那些壮年女人囚禁在法阵里，是为了开采赤铁矿，并且为保她们不会泄密，给其灌了特制的药物，让她们变得如行尸走肉一般，这还至少算是有个合理的解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