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是想彻底洗净我的能力,却不知为何功法未成,我中途清醒了过来,他也由此受了反噬,转瞬之间,看起来苍老了近二十岁。</P>
他怕此事暴露,仓皇之间,竟自己捅了一刀,又将那匕首强行放在我手里,想落定我弑师之罪,这样,我也逃不过天机楼的追杀令。</P>
可能因为还未完全清醒,我当时挣扎不过,所以手上、衣服上都染了他的血,或许……这也便是长老们亲眼目睹的事实。</P>
我恢复了些力气,便逃离了天机楼,被楼中之人追杀了整整半年,直到我避到了云州一个隐匿的角落。</P>
云州地形复杂,难以卜算,不便寻人,那些人算不出我的踪迹,便也只能作罢。</P>
去到云州后,我才意识到,每次我动用道法之时,体内的子蛊便会愈强一分,心脉也会受损更严重。</P>
想必,子蛊愈强,母蛊也会愈强,若哪一日我彻底身死道消,约莫他也能得偿所愿。</P>
之后……师父假死一事,我也是从师姐你口中听到,才猜到了几分。</P>
或许,他那次反噬伤得太重,已经无力控制天机楼,也或许,他有了更重要的事去做,根本无暇顾及楼中弟子……</P>
但无论如何,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在楼中应当会留下一些心腹内应,像从前对我们那样,控制、诱骗、打压,为了他的目的,不惜献祭弟子的道途……”</P>
青岚语气平静,眸色无波无澜。</P>
仿佛这些事,不是发生在他身上,而他仅仅是一个旁观者。</P>
直到下一秒,搭在膝上的手被人轻轻握住。</P>
一股暖意忽而包裹了过来。</P>
青岚转头一看,是顾凉。</P>
那双冷淡的眼眸里早已盛满心疼。</P>
“阿岚……还疼吗?”</P>
青岚的眼睫缓缓垂下,盯着她覆上来的手,喉结慢慢的滚动着,“原本是不疼的……”</P>
即便是被楼中追杀,独自逃亡的那段时间,他遍体鳞伤,几度濒死。</P>
如今再想起,也不觉得有多痛。</P>
可是看着妻主的眼神,他却觉得自己早已冷硬的心突然开始泛疼。</P>
一抽一抽的疼,一路疼到了心底。</P>
疼的他有些心慌意乱。</P>
他曾跟天稷一般,敬重北辰。</P>
甚至为获得一个赞许的眼神,他可以通宵背完当时堆起来比他个子还高的枯燥道经。</P>
这么多年,北辰将他们留在天机楼,如师如父,教他们修习道法,给他们能够立足的能力,也给了他们还算富足的生活。</P>
北辰,是他们的恩人。</P>
可是……</P>
在他明明白白说出觊觎自己的占星推演能力之时,在他强迫自己写下那些布阵之法时,在他威胁自己推演回溯之术时,在他想要悖天命罔顾人伦,以夺命之法实现他那飘渺无依的羽化登仙梦时……</P>
那些恩情,一点一点磨灭,露出原本阴暗狰狞的面目。</P>
到现在,只剩下淡然和不解。</P>
顾凉握了握拳,将青岚抱进怀里。</P>
“是他不好。”</P>
她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青岚的手背,似是温柔的安抚,“阿岚不想说,就不说了。</P>
如今的你,与天机楼无关,也不必通占卜推演之术。</P>
你是青岚,是我顾凉的正君。”</P>
青岚凤眸微微弯起,轻轻的嗯了一声。</P>
天稷站在一旁,看着脆弱的小师弟,此刻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P>
她不敢去想,一点都不敢去想。</P>
原本天真明媚、悠然肆意的小师弟,是怎么一步步,变成如今这般淡漠寡离、敏感谨慎的模样?</P>
他原本是天骄,是楼内弟子都艳羡、崇拜的天才,却被自己最信任的师父下了毒,生生被夺走那般强大的能力。</P>
原本是道法高深之人,却再也不敢动用道法,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P>
师父盼着他死,是为了得到他的全部能力。</P>
楼中长老和弟子盼着他死,是为了满足自己那阴暗的妒忌心。</P>
他一个人,要独自忍受蛊毒蚕食的痛苦,要躲避楼中长老们无休止的追杀,还要面对一向崇敬的师父想杀死他这个事实……</P>
她的小师弟……是怎么熬过来的啊?</P>
“难怪,你不愿再回天机楼。”</P>
天稷忽而就有些后悔。</P>
她为何偏偏今日嘴贱,非要逼迫小师弟说出这些事来?引得他伤心流……呃,难过。</P>
明明……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的。</P>
比如,跟她这个心眼多成筛子的弟妻提前串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