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的好,眼泪洗不去灾难,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向家婆媳痛哭一场后还是要面对现实,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们毫无头绪,也无能为力(那个年代在农村,家里遇到重大的事,女人是不能抛头露面参议的,更别说单独处理)。</P>
丰年的奶奶唐氏平复了一下情绪后,便把黄伯爷和唐真发请了过来,诚恳地哀求道:“发生他伯爷,真发,请你们二位帮我出出主意吧,接下来我们娘儿俩该怎么办呀?”</P>
“发生他妈,你家这个事很难处理呀!”黄伯爷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刚才我和真发回来的路上也商量了一下,你们向家和我黄家一样,都是村里的小姓,也没个本家人,这个事外姓人管不了呀!现在能名正言顺出面管的也只有你娘家的两个兄弟了。”</P>
听了黄伯爷的话,唐氏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 她哽咽着对黄伯爷说道:“发生他伯爷,我那两个兄弟跟我们向家是啥情况,你应该是知道的,他们不可能来……”</P>
说到这里,唐氏已忍不住哭了出来。</P>
“这事我知道,但情况不一样了,先前发生还在,他们不管还有点借口,现在发生也不在了,他们还不管,那就讲不过理去了。我想他们也害怕村里人说他们无情无义吧。”</P>
“是呀姑妈,”一旁的唐真发也说道,“这回他们找不到不管的理由了,除非他们不要脸,不想在甘唐堡立足了。”</P>
“是呀,发生他妈,”黄伯爷安慰道,“你别担心,一会儿我去找老唐家那几个德高的老长辈,跟他们把你家的事说清楚,请他们亲自出面去跟你那两个兄弟说,我看他们敢不来。”</P>
“对对对,黄叔说的太对了,就得请我们家族那几个老人出面才能压得住那两个无情无义的东西……”</P>
“不过,”黄伯爷打断了唐真发的话,“为了给足他们面子,一会儿去的时候,我得带上小丰年一起去,让这娃娃跪着求他们,我看他们还有什么好推辞的。”</P>
“对,一会儿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去。”</P>
听唐真发说要一起去,黄伯爷却觉得不妥,可他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委婉地说道:“真发,你想一起去固然是好的,可你和他们俩有矛盾,去了反而不太好,依我看你还是留下找几个人先把院子里打扫干净,再搭上篷布,一会儿徐四爷爷他们把发生和他爹送回家也有个地方安放。”</P>
“好吧,黄叔,那就听您的,我现在就去村里找人。”</P>
“行,那咱们现在就分头行动……”</P>
已是晚上十点多了,刚才还在下着冻雨的天空突然放晴,一弯冷月又挂上了向家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柿子树的顶端,屋顶和院子的围墙上已经冻上了一层薄冰,那薄冰在冷月惨白的光照下显得更加寒气逼人。向家屋里屋外早已灯火通明,人头窜动,街坊四邻都已到齐,院子中央的帐篷下,两块门板整齐地排列在一起,门板上躺着两具冰冷的尸体。这两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小丰年的爷爷和爸爸。每具尸体旁都跪着一个身着白服,头戴白帕的女人。这两个女人也不是外人,她们是小丰年的奶奶和妈妈。眼含泪水的她们此刻正跪在地上为自己已经死去的丈夫洗去脸上的污垢。</P>
唐氏一边用热毛巾为老伴擦去脸上的煤污,一边含着泪水,强颜欢笑地说道:“发生他爹,我帮你洗洗脸,擦擦身子,再给你换一身干净衣服,然后你就……安心的去吧,家里……家里……还有我呢,你别牵挂了……”</P>
这边的俭妹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静静的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丈夫的脸颊,并将自己的额头与丈夫的紧紧贴在一起,可大滴大滴滚烫的泪水却不断地从她的眼眶涌出,并流到了丈夫冰冷的脸上。见到如此悲惨的情景,妇女们都不忍心打扰这婆媳俩,只能站在一旁默默地流泪。</P>
院外的街道上,远远过来了几束灯光,走在最前面的是黄伯爷,他一个手提着油灯,另一个手牵着年幼的小丰年。他们的后面跟着五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小丰年的两个舅爷爷。他们后面那个三十七八岁,提着油灯的中年男人是小丰年的表伯爷(唐氏娘家二哥的大儿子),走在最后那两个拿着手电筒的是村支书和小队长。</P>
正如黄伯爷预料的一样,有老唐家那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出面,小丰年的两个舅爷爷(唐禾兴和唐禾茂)就是有一百个不情愿也不敢违背,最后都乖乖的跟着黄伯爷过来了。</P>
一行人刚跨进院门,徐四爷爷和詹大叔以及村里那几个年龄大的老人就迎了上去。</P>
“可算来了,”徐四爷爷一边感叹,一边吩咐身旁的甘金平,“金平,快给大伙儿敬烟。”</P>
“唉,好的好的,”甘金平一边答应着,一边快步迎上前将香烟递给唐禾兴父子兄弟和两位村干部。</P>
“都请来了?”徐四爷爷悄悄问黄伯爷。</P>
“都来了,两位干部我也给请过来了。”</P>
听说丰年的两个舅爷爷来了,屋里屋外的人们都围了上来,大伙儿就想听听老向家这两位舅爷爷会说些什么。</P>
唐禾兴唐禾茂兄弟俩并没有急着发言,而是先点燃甘金平递给他们的烟,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走到院子中央的帐篷下。或许是因为向家婆媳没有如他们想象的那样热情地上前来迎接他们,或是说些赔礼道歉讨好的话,所以他俩都一脸冷漠地看了看躺在门板上的向家父子,便不再说话了,那意思似乎是想让向家婆媳先给他们打招呼,可他们不理解,此刻正跪在地上流着泪给逝去的亲人擦洗身子的向家婆媳心里有多么的悲痛,她们哪里还能像平常一样笑脸迎人。</P>
大约过了一分钟,见向家婆媳都没啥动静,丰年的二舅爷爷(唐禾兴)先开口了。</P>
“得福他姑妈,人都死了,哭也没用,你就好好的保重身体,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吧。”</P>
一旁的唐禾茂(丰年的幺舅爷爷)也接过他二哥的话,可他并不是安慰自己的亲姐姐(唐氏),而是阴阳怪气地说道:“现在知道哭了?以前干嘛去了?你没想到会有求着我们的这一天吧?”</P>
唐禾茂的话音刚落,院子里的气氛顿时就变得尴尬了起来,围观的众人个个都瞠目结舌。唐氏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继续默默地流着眼泪为自己的丈夫擦身子。</P>
徐四爷爷看气氛不好,便拉着唐禾茂的手小声劝说道:“好了禾茂,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走走走……咱们先进屋,大伙儿商量商量,该怎样把这事办妥当了才是正事。”</P>
那两位村干部见状,也跟着劝说道:“对对对,先办正事,以前的事咱们先不提。”</P>
唐禾茂唐禾兴兄弟在众人的劝说下才走进了向家的堂屋,并在徐四爷爷和黄伯爷的引导下开始商量向家父子的丧事,至于他们是怎样商议的这里暂且不提,咱们回过头来说说小丰年和黄伯爷去请唐禾兴兄弟的经过吧。</P>
还在路上时,黄伯爷就开始嘱咐小丰年,“丰年,咱们到了你舅爷爷家,一进门你就先叫人,然后就跪到地上磕头,而且还要一边磕一边对他们说:‘舅爷爷,我爷爷和爸爸都没了,丰年还小,什么都做不来,求求您们去帮帮我家吧,您们可是我的亲舅爷爷,不能不管我们家呀!’说完,你就跪在地上别起来,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P>
“知道了,黄爷爷,我啥都听您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