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妈妈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没了，丰年早就失去了耐心，他一脸不高兴地抱怨道：“妈妈，您别再说了，我都知道啦，放心去上您的班吧，就这么点小事，用不着重三遍四的说过没完没了。”</P>
“好好好，我不说了。细细，别再玩了，快过来，妈背上你，咱们得出门喽，一会要迟到了。”</P>
俭妹一边说，一边把小女儿放到自己背上，拿背毯背了起来。丰年见状，赶忙上前去帮妈妈系上背毯的带子。</P>
“好啦，丰年，我们走了，记得妈妈交代你的事哟。”</P>
“知道了，妈妈，你们快去吧！”</P>
丰年回答着把妈妈和细细送到了院子。刚走出门口，妈妈停下脚步转过身又摸了摸丰年的头，理了理他的衣领，又嘱咐道：“丰年，好儿子，妈妈不在家一定要照顾好奶奶。奶奶要是突然犯病了，你可千万要躲着点，等她清醒了才能靠近。如果妈妈一时回不来，饿了就烤两个土豆垫垫肚子。”</P>
“好的，妈，我都记住了。”</P>
“乖，妈妈走了……”</P>
目送妈妈和妹妹的背影消失在了巷口，丰年才转身关上了院门，返回屋里开始做妈妈出门前交代的事……</P>
虽说还不是隆冬腊月，但早上的寒气依然能把人冻得瑟瑟发抖。俭妹背着小女儿，迎着凛冽的北风，在泥泞的道路上蹒跚地走了一个多小时，最终在上班前赶到了榨油坊。可奇怪的是大伙儿虽然都已经起床了，但却没有要干活的意思，而是聚在铺面房那间屋里梳妆打扮，而且每个人都穿上了一套崭新的衣裤，就连鞋袜也都是新的。由于大伙儿都在精心的打扮自己，所以俭妹走进屋里也没人发现。</P>
“哎哟姐，你终于来了，”一看到俭妹，春香就将手里的脂粉盒递给一旁的小梅，然后一把拽着俭妹笑嘻嘻地就往侧门走，“快跟我到这边来，有大好事呢。”</P>
“什么大好事，今天不是要开机榨油吗？你们怎么不准备上工，却都在打扮呢？”</P>
“别问了，反正是大好事，先进屋去换新衣服，一会儿张姐会告诉你。”</P>
刚走进榨油的小院，春香就对着院里的正屋喊道：“张姐，细细她们娘儿俩来了。”</P>
看到俭妹，嘴里叼着一支香烟的张姐满脸堆笑的抱着一包衣服迎了过来。</P>
“哎呀太好了，这下人都到齐了，快把这身新衣服换上。”</P>
张姐笑盈盈地将那包衣服递给俭妹。</P>
“这是干嘛呀？张姐，为什么要给我衣服啊？今天不是要榨油吗？”</P>
“不榨油了，休息一天，明天再开工。”</P>
“是呀姐，”春香抢着回答，“快别问了，先把细细放下来试试新衣服合不合适。”</P>
春香一边说，一边绕到俭妹身后解开绑着小细细的背毯带。</P>
“哪来的新衣服？”</P>
“是丁老板和你姐夫给大伙儿买的，每人一套。”</P>
听了张姐的话，俭妹更加疑惑。</P>
“姐夫和丁老板为什么要给我们买新衣服呢？”</P>
“哎呀，有新衣服你就穿嘛，问那么多干嘛呀？”</P>
春香一边说，一边替俭妹打开了那包衣服。</P>
“妹妹，你不要多想，”张姐在一旁解释道，“是这么回事，昨天丁老板和你姐夫终于把那笔大生意谈成了，他们很高兴，说后面一两个月大家都会特别辛苦，所以为了奖励大家，他们就顺道从城里给你们每人买了一套衣服，还说今天要带姊妹们到县城里去潇洒一天，然后明天就正式开始忙了。”</P>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俭妹一边说，一边接过春香递来的新衣服。</P>
“哎呀，还真是新衣服呀，真的是给我的吗？”</P>
“当然是给你的。你看，细细也有。”</P>
见春香又从袋子里拿出一套小孩的衣服，俭妹更加惊讶，而张姐则是接过那套衣服笑盈盈的就要往细细身上穿，可俭妹却赶忙阻止了她。</P>
“不不不，张姐，我不能要。老话说的好，无功不受禄，我给你们干活那是应该的，我已经拿了工钱，怎么还能再收你们的衣服呢？细细更不能收了。”</P>
“咱们都认做姊妹了，你怎么还那么见外呢？”</P>
“是呀，你就收下吧，人家丁老板和姐夫也是一片好意。”</P>
“春香说的对，姊妹们都收下了，就你一个人不收，像什么话嘛？快穿上吧，别冷了你姐夫和丁老板的一片好心。”</P>
“姐，快试试，”春香一边展开衣服让俭妹试穿，一边小声说道，“又不要你花钱，不穿白不穿。一会儿进城了，他们还要负责所有的花销呢。”</P>
见俭妹还再迟疑不决，张姐一脸和蔼地抱怨道：“你这个傻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死心眼了，给你的你就收下，那么客气干嘛？快把衣服换上，然后咱们先吃早饭，等他们把车开来了就出发，到了城里你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一定要痛痛快快的玩一天。”</P>
张姐说完，就硬把衣服披到了俭妹身上。</P>
“张姐，我真不要，你给她们吧，我也不想去什么城里。”</P>
“我说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姐猛地扔了手里的香烟，突然换了副严肃的表情盯着俭妹质问，“难道丁老板和我们对你还不够好吗？”</P>
“没有没有，张姐，”俭妹赶忙解释，“你们对我很好，你们都是大好人，我非常非常感谢你们。”</P>
“既然知道我们对你好，那你为什么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们呢？”</P>
张姐依旧绷着脸，说话的语气更尖锐了。</P>
“张姐，你千万别误会，我怎么敢不给你们面子呀，只是这城里我是真不能去。”</P>
“为什么？”</P>
“我带着细细不方便，去了只会给大家添乱。这说我家里还有老人和娃娃，他们还等着我回家给他们做饭呢。”</P>
“车上去车上来，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家里有老人和小孩我也知道，可我们去一趟就回，又不在那里住，你推辞个啥呀？再说我们是出钱请你们去城里玩，不是让你去上杀场，你怕什么怕？“</P>
“我……我没那意思，”</P>
“那是什么意思？我就奇怪了，为什么大家都可以去，就你一个人不能去呢？”</P>
一旁的春香见张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说话的语气也越来越咄咄逼人，她悄悄拽了拽俭妹的袖子，小声劝说道：“姐，张姐说的对，我们大伙儿一起去多热闹呀，带上细细更热闹，最多傍晚就回来了。”</P>
劝说完俭妹，春香又陪笑着向张姐解释：“张姐，细细她妈就是怕去城里回来晚了，家里的老人和孩子担心，所以你千万别见怪，只要能早点回来，她是很乐意跟大家去的。”</P>
春香说完，又悄悄给俭妹使了个眼色，“是不是呀姐？”</P>
“是……是的，家里的老人和孩子每天都习惯我回去给他们做晚饭，刚才我出门时没跟他们说我要晚回，所以我担心去城里一时回不来，他们会担心。”</P>
见俭妹已经不再坚持，张姐黑着的脸色瞬间就放了晴，她笑着说道：“哎呀，我还以为你担心啥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听姐说，咱们进城也就是吃顿饭，逛一会儿百货大楼，再买点东西就回来了，难道还留在城里过年不成？快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天黑之前一定赶回来，耽误不了你回家做饭的。”</P>
张姐说完，对一旁的春香吩咐道：“春香，你愣着干嘛，还不快把新衣服给你姐穿上。”</P>
“唉唉唉，好的好的……”</P>
俭妹心里明白，如果再继续推辞就真的要得罪张姐了，所以她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接过春香递来的衣服，并将自己的旧衣服换了下来。春香也赶忙帮小细细换上了那套崭新的儿童装。</P>
“车来了，车来了……”</P>
听到屋外的喊声，一直守在旁边盯着俭妹母女换衣服的张姐高兴地说道：“哎呀，太好了，车来了，我们出去看看吧。”</P>
说完，她便从春香的身上接过细细，抱着便走了出去，俭妹见状，赶忙将他们母女换下的旧衣服放到一台旧柜子背后，也跟着走出了院子。</P>
一辆绿色的中型卡车停靠在榨油坊的铺面门前，厚厚的绿篷布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车厢遮挡的严严实实，车厢后面两扇铁门上着锁，一看就是那种经常跑长途的货车。丁老板和江老板相继从车头驾驶室跳下来，最后下车的是一位陌生的司机。</P>
一见丁老板从车里出来，女人们的目光立刻就聚焦到他身上。只见他依旧是那大背头，那块大金表，那整洁的西装和鲜红的领带，挺着的大肚腩走起路来还是大摇大摆。</P>
刚进门，丁老板便用他那口并不流利却非常蹩脚的普通话笑盈盈地跟大家打招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