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何要对本宫说这一切?!”太子放沉了声音,他的双目之中也迸射出了灼人的光,“你又为何要处心积虑设下这苦肉计,千方百计地来见本宫?!”</P>
“因为荣王妃是永平的生母!”徐胤脱口说道,“臣如此这般,只不过是想为冤死的荣王妃讨回一个公道!如今她的死因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跪在灵前的永平,至今不知道他的母亲是她父亲亲手杀死的!</P>
“她作为女儿,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能向她的亲生父亲索命!可她是我的妻子,我必须得替她出头!”</P>
“这就是你的理由?”</P>
“也不全是。”在他的注视下,徐胤低下了头来,“不瞒殿下说,除此之外,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命。</P>
“以殿下的睿智,不难猜到荣王那天夜里带人闯到徐家是为什么?没错,他就是想杀我灭口。</P>
“如果臣没有这礼部侍郎的官身,那么早就已经成了他的剑下鬼。即便碍于这层理由,他未曾下手,但他是尊贵的王爷,是皇上敬重的堂兄,他若想要灭了我,何愁找不到机会?</P>
“所以,臣辗转反侧数日,不得已出此下策,便是想要得到殿下的庇护。直到荣王恶行暴露,荣王妃的死大白天下那日为止。”</P>
说到这里,他这个堂堂三品大员,一撩袍便跪了下来。</P>
太子望着地下的他,许久才把目光挪开,看着窗外遍地洒地的日光。</P>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原本明朗的面容此刻变得无比阴沉,积蓄在心中多日的疑虑,仿佛全都化成了乌云,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脸庞之上。</P>
一只雀鸟横飞过窗前,扑腾着翅膀落在前方的屋檐上,那跳跃的身影仿佛是他身躯深处某一根跳动的心弦。</P>
“难为你有这样一份心意,真是让人动容。”</P>
他半转身,伸出左手虚扶了一把徐胤,“徐侍郎果然有情有义,名不虚传。反倒是我王叔,外人都道他谦和友善,没想到私下里却是如此心狠手辣,起来坐吧。”</P>
徐胤谢恩坐下,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叹息一声:“此事至今我不敢向永平透露出半个字,她一定会受不了的。</P>
“原本此事我应该向皇上和盘托出,只是皇上龙体欠安,若得知此事必然大动肝火,到时引发了旧疾,臣就当罪该万死了。</P>
“思来想去只好想了这笨法子禀明殿下,好请殿下做主。”</P>
“徐侍郎思虑周到,此事考虑的正好。”太子点了点头,语气已经放缓和,回归了平日的温和,“如此说来,这把扇子还在我王叔手上?”</P>
“臣因为并没有见到那把扇子,所以无法判断。但是那天夜里荣王妃已经把扇子拿到了,然而她却没能走出祠堂的大门,那么即使他曾经拿到过,如今也应该回归到了荣王手上。”</P>
太子再度点头。</P>
默凝了半刻后他说道:“王叔既然对你有戒备之心,那你就很危险了,如果此事你再往外透露半个字,让多一个人知道荣王府那天夜里到底发生过什么,那这份危险还会来得更快。你有什么打算?”</P>
“如今情势由不得臣,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至于事情的真相,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臣自然会守口如瓶,绝不把这话落到任何一个人的耳里。”</P>
“那若这真相永远都不可能水落石出呢?”</P>
“那臣就把他烂在肚子里,将来带进棺材里去。”</P>
太子看他一眼,端起茶来,轻啜一口道:“前番你差点就成了我詹事府的詹事,要不是永平闯祸,如今你已经是我的属臣。</P>
“父皇用人向来是不会错的,这说明你能力出众,不过是被家人无辜拖累。</P>
“但本宫窃以为,此举对你却有些不公平。朝廷正在用人之际,本宫正需要徐侍郎你这样的人才辅佐,有机会的话,你应该正式坐上裴瞻的位置才是。”</P>
“若臣得入詹事府,有太子殿下的庇佑,那是臣之万幸!”</P>
太子对着地下凝思了一会儿,说道:“先回去吧。”</P>
徐胤站起来:“臣告退!”</P>
曳地的紫袍在地面画了个圈,随后踏着光影离去。</P>
太子坐在原处,久久不曾改变姿势。</P>
金宝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手上的热茶换掉他手上的冷茶,而后微惊:“殿下的手为何如此之凉?”</P>
听到这话的太子如同被沸水烫到,手指一抽缩了回来。</P>
这一惊之下,他的脸色看上去也微微有些泛白。</P>
金宝连忙放下托盘:“殿下?”</P>
太子望着他:“徐胤说,王叔手上留着把雕着凤凰的玉骨扇子。你还记得这个吗?”</P>
金宝脸色跟着变白:“这怎么可能?”</P>
“如今就是有可能。”太子移目看着前方,喃喃说道:“如果荣王没有,那绝对不可能有外人知道这个东西。</P>
“而徐胤不但知道,他还说荣王妃就是因为这个而死在荣王手下,所以,一定是有的。”</P>
金宝怔忡着,末了才接上一句:“那怎么办?”</P>
“当然是要稳妥的办。”太子缓缓蜷起骨节发白的双手,“徐胤没有那么简单,荣王要杀他灭口,他不可能坐以待毙,所以他找到了我。”</P>
金宝道:“殿下,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P>
“不好判断。”太子眉头深拧,“但现在他与荣王府决裂,已成定局。这个人,现在无论如何得划归过来,不然得出事。”</P>
金宝沉吟:“此人当真心机深沉。竟然跟殿下也玩起了手段!”</P>
“无所谓。”太子站起来,扭头看了一眼门下,然后走到门槛前,“母后在何处?”</P>
金宝道:“娘娘方才正与给三皇子请过脉的太医说话。”</P>
太子闻言,忽而发出一声浅哂:“这可真叫做——会哭的孩子有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