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者冒险中，不提不平与不满，不愿与伴反目。小事留至冒险后。</P>
旅行者为不留芥蒂，即使下次冒险即亡，亦无悔，故大闹喧嚣。</P>
其——浆怪毁灭战士之队，亦身处此热闹之中。</P>
“来，疾风剑豪。为何此时仍默不作声？”</P>
“然乎？”</P>
“然也！”小精灵弓手徐舔杯中稀释之葡萄酒，却不停为他人斟酒。</P>
似服务，实玩耍，稍显恶劣，或已醉矣。</P>
对面之浆怪毁灭战士，依旧自头盔缝间默默饮酒。女侍小姐，劳烦多取香肠来！”</P>
“好好好，亚龙人大爷！仍照旧乎？”</P>
兽人女侍穿梭于桌椅间，笑面待客。</P>
“洒乳酪可好？”</P>
“妙哉！甘露必添！”</P>
亚龙人佛头点罢佐酒小食，尾拍地面，一如既往。然……</P>
“汝亦同饮！杯出，共饮！”</P>
“……善。”</P>
女圣官光辉低首丧气，异于平日。平素之她，察众人所需，殷勤酌酒，非小精灵弓手粗疏分配酒肴可比。</P>
“吾，今日……”</P>
其声细若将泣，此颓丧之态，于酒宴更甚其圣职之格。</P>
然情有可原。</P>
初次统率队伍，正值顺遂之际，却酿成大败。幸有同伴代为指挥，否则全军覆没无疑。</P>
一如其初涉冒险之境。</P>
“已矣！尚存人世，足矣！”</P>
千年山人，对此等琐事，不以为意。</P>
“汝岂能初掌即完美乎？”</P>
小精灵弓手摆动双耳，言语举止，皆示女圣官光辉之言无理。</P>
“山人亦不能。若能如此，必涂白粉或耳假矣。”</P>
“以长耳女言之，颇有理也。”</P>
“无礼！吾言自有理。”</P>
小精灵弓手轻哼，挺平胸脯，向矿者道人示傲。然瞬息即逝，其肤已红，目光转向他处。</P>
“汝如何？问汝也。”</P>
此桌旁默然不语者，除浆怪毁灭战士与女圣官光辉外，尚有一人。</P>
乃少年也，愤懑倚面，执叉拨弄香肠，赌气不已。</P>
诚然，初次冒险，其表现实无可取之处。</P>
鲁莽突进，堕入圈套，圣者法术，用之不当。与诸多旅人心中“壮丽冒险”相去甚远。</P>
——虽云现实，诚然不谬。</P>
小精灵弓手轻叹，对其失趣，舔舐葡萄酒。</P>
“罢了，不必过于沮丧。首次冒险能全身而归，足可喜矣。”</P>
“正是，小子。首遇怪人，非易得之机也。”</P>
是幸抑或不幸，未知。矿者道人拍少年背，饮一口酒。</P>
“无怪人，焉能败于浆怪之流……”</P>
“休言，饮矣饮矣。酒乃佳物，佳物。”</P>
矿者道人亦毫不客气，自酒瓶倒酒置于少年前。少年视之如仇，一饮而尽。</P>
“呜恶!?咳！咳噗！咳！”</P>
“看矣。初即万事如意，反为怪矣。”</P>
矿者道人半嘲半慰，笑少年被烈酒烧喉，咳嗽不止。</P>
少年怨视矿者道人，欲言之际——一盘香肠已推至眼前。</P>
“来来，老夫分汝乳酪香肠，换换口味。”</P>
热气腾腾之香肠上，洒满已融半固之乳酪。亚龙人佛头毫不客气，以指拈起己份（较他人多），纳入双颚。</P>
一咬之下，肠衣破裂，浓油溢口。香肠之辛香咸鲜，映衬乳酪之甘美，何其美味。</P>
“甘露！”</P>
亚龙人佛头赞祖灵，合掌高呼，继而递盘予女圣官光辉。</P>
“来，此美味，可讨彩头。味美即艺高。”</P>
“……然也。”</P>
女圣官光辉小心翼翼，以叉取香肠，送至唇边，微启小口，轻咬一口。</P>
“吾亦……欲做得更好。”</P>
“哈哈哈哈。”</P>
亚龙人佛头畅笑，女圣官光辉抬眼瞥之。言尾长碍坐，故常立。二人身高悬殊。</P>
女圣官光辉微撅脸颊，亚龙人佛头唔声点头。</P>
“有此志向，甚好。欲者方能为之。所谓进益，乃向前行也。”</P>
转身，鳞片粗犷之巨掌，竖一指于空，划圈。</P>
“我祖辈凤凰，曾于沼泽爬行，后四足立地，终化为凤凰。”</P>
此乃亚龙人神话，女圣官光辉未详。海尘化鱼，鱼登陆，立地，化凤凰，统万物。</P>
所言进步、进化、前行之意志，即此文化之体现。</P>
虽引人深思，女圣官光辉不知如何看待，含笑以对。</P>
——虽知其为吾鼓劲，然。</P>
“言及此事。”</P>
女圣官光辉食香肠以掩尴尬，小精灵弓手忽插言。料非缓颊，因其常随心而言。</P>
“彼侍祭乎？如何？无恙乎？”</P>
“然。”</P>
女圣官光辉急点头，轻轻拭去唇边油脂。</P>
“手指勉强接续。须静养，而后谋未来。”</P>
“如此，甚好——此言虽怪，苟存人世，仍有下次之机。”</P>
小精灵弓手此言，想必脱口而出。</P>
正因如此，有人应答，令其惊愕。</P>
“苟活无用。”</P>
少年也。</P>
以其几可杀人之凶厉眼神，瞪视小精灵弓手。</P>
“败于浆怪，人必轻之。”</P>
“怎、何如？”</P>
山人少女震慑，噘唇。</P>
“非必如此——……”</P>
“吾小姨亦然！”</P>
少年掌拍圆桌，声震屋宇。</P>
小精灵弓手受惊，长耳连臀跃起。拍案之威，令盘摇、肴溅、酒倾。亚龙人佛头与矿者道人皆敏捷稳盘，似对醉少年，皆持壁上观之态。——少年酗酒，情理之中，矿者尤然。人情如此，矿者尤甚。</P>
“众人嗤笑其败于浆怪，遭其屠戮！”</P>
“小姨……”</P>
低沉私语，引圆桌诸旅者目光齐聚。原乃沉默浅酌之浆怪毁灭战士，沉吟而言此句。</P>
“原来汝有小姨。”</P>
“然也，吾有！”</P>
少年借酒力，高声疾呼，言出不绝。</P>
“若非浆怪毒短剑夺其命，吾今尚有此小姨！”</P>
“噫……”</P>
女圣官光辉闻此，面色陡然苍白。心下暗道，果真如此；却又疑，何至于此？手微颤，喉中吞咽之声清晰可闻。毒短剑、亡故、红发、魔法师，此情此景，焉能忘怀？</P>
“吾小姨英勇非常，非浆怪毒计，必胜无疑！”</P>
少年咒骂毕，愤掷杯盏。杯弹跳间，亚龙人佛头惊呼，尾速缠之。</P>
“然学院诸人妄言……”</P>
“皆该死！”</P>
少年喃喃诅咒，终伏案昏睡。酒馆喧嚣顿止，一时静寂，似幻觉；或旅者皆聆少年之语，然未露声色。旅者生涯，自担其责，各有背负。或财、或名、或功、或修、或钱、或梦、或志、或信，种类各异，其重无异。温饱一日，探秘遗迹，二者优劣，谁能定论？新手斩鼠涵洞，老手斗凤，有何分别？是以皆默然。</P>
然有例外——此老手，专戮浆怪之人也。</P>
“……是矣。”</P>
浆怪毁灭战士低语，如惊呼般，饮尽杯中之酒，霍然起身。</P>
“余归矣。酒足，便宿……”</P>
微啐一声。少年未赁宿室。</P>
腰间杂物囊取出金币一枚，掷于桌面。</P>
“……为彼置一室。”</P>
矿者道人不多言，点头应之，粗指拈起金币。</P>
“嗳……”</P>
女圣官光辉欲语，终未出声，仅轻唤其名。</P>
“浆怪、终结者君……”</P>
“……稍歇。”</P>
粗犷皮护手搭其肩头。女圣官光辉欲以纤手抚之，其人已逝。环顾觅其踪，但见其阔步向门。</P>
“疾风剑豪，且慢！”</P>
小精灵弓手高呼，以抗嘈杂。</P>
“明日如何？休假乎？”</P>
“未知。”</P>
简短冷淡，回应而已。</P>
浆怪毁灭战士推弹簧门而出，恰逢入门旅者。</P>
“此非浆怪毁灭战士乎？”</P>
精悍美男，皱眉视之，长枪旅者也。刚历冒险，满身泥尘，微带血腥。</P>
“小子，勿突现，险些……”</P>
“一跳”二字，似吞回喉中。</P>
“……何事？”</P>
“无事。”</P>
浆怪毁灭战士推枪手过，径向协会外行。枪手立于门侧，目送其背影，状若难以置信。此人推人之举，实属罕见。旅者与酒宴，世间无更难割之情。</P>
协会喧嚣穿透壁窗，溢于夜街，增其繁华。故巷深处，双月光照不及处，旅人独蹲，无人察觉。其着廉价皮甲，污铁盔，初出茅庐者装备犹胜之。初涉江湖者，冒险之余，酒醉狂欢，常事耳。</P>
“……言小姨乎？”</P>
旅人摘盔掷地，低呼。</P>
本以为成事。</P>
本以为功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