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P>
“吾欲告尔，如此思之谬矣。”</P>
少年捂住被重击之颅，无声闷哼。头脑剧痛，莫非术士之拳力乎？</P>
非也，乃矿者之拳耳。可恶，种族之别终难逾越。</P>
“呜、呜呜呜呜……痛、痛煞我也……若、若脑壳碎裂，尔将如何赔偿！”</P>
“术士之首怎可如此坚硬？碎之正妙。”</P>
“……矿者非皆为战士乎？”</P>
“亦有博学者。矿者智慧与精神并强。”</P>
“是、是闻矿者中有大贤之名。”</P>
“此乃小说耳。”</P>
矿者道人深叹，如秘语般低语：“尔听好。”</P>
“尔所持之术，并非唯有‘火球’。”</P>
“何言？”</P>
少年竟忘却脑顶之痛，抬首瞠目，眼前竖起三指。</P>
“实乃‘卡利奔克尔斯’、‘克雷斯肯特’与‘雅克塔’也。”</P>
“啊。”</P>
“此三真言合而为一，方成‘火球’，尔可知否？”</P>
“然……”</P>
少年将“然此理也”之语咽下。</P>
其所习之魔法，乃以三具真实之力之辞汇，构一法术。换言之，即便单观每一真言，“然”皆蕴藏力量。然相较完整法术，其力仍逊色甚多。</P>
然，未能察觉此“理所当然”，反觉“原是琐事”者……</P>
——实乃愚人耳。</P>
矿者道人察少年面颊紧绷，露齿一笑：</P>
“善，尔首已软矣。尔试言其意。”</P>
“……发火。使之膨大。投掷。”</P>
“如此，选择增至四矣。”</P>
“四？”</P>
“即尔可施‘火球’、点火、使物膨大，或投掷某物。然若投火球，当日之术则尽矣。”</P>
闻矿者言，少年目光落于掌心，屈指计数。</P>
——四也。</P>
本以为仅能掷“火球”之己，竟会四术乎？</P>
“……吾言矣。”</P>
“何事？”</P>
“如此便足乎？”</P>
“此乃换视角观之……亦非足也，乃清点手中之牌。”</P>
道人言毕，忽自何处取出一叠游艺之牌。</P>
似变戏法般，其短指迅捷舞动，切牌展扇。</P>
“纵仅得贱牌，手中有牌之事不变矣。”</P>
“然乎……？”</P>
“然也。”</P>
牌复收为原叠，如魔法般消逝。矿者道人对戏法未显夸耀，然似欲揭示谜底般低语：</P>
“尔，尚忆那位标致女子否？金克斯小姐是也。”</P>
“……嗯。”</P>
少年忆及肉感美人之貌，面泛红晕，点头应之。</P>
“彼女以圣火神佑点烟管。”</P>
“……岂有此理？”</P>
少年不禁惊呼，实属情理之中。</P>
于学院中行此举，必遭师长严斥，云不应浪费术法。所谓术法，乃具真实之力之言辞，乃改写世律之神秘，操控世序之技法，不应轻率动用。且老练旅者尝云：</P>
——毋滥施术，杀敌毋犹豫，术力勿耗尽，勿近凤凰。</P>
“然，滥用术法诚不当，吾知之矣。然试想，雨天无火石，枝叶皆湿，欲生火，此时术法便派上用场。”</P>
“……此言诚然。”</P>
“然若有识，亦可省术力，自生火矣。”</P>
只需堆叠枝叶，即可生火。且掘出之枝干往往干燥。或以适当方式堆积薪柴，一边燃烧，一边烘干湿枝以为燃料。知识可全然补足术力之不足，高超之技几使人难辨技术与魔法。矿者道人言，究其根本，仅过程有异。</P>
过程即选择，而选择即……</P>
“究其根本，即手中之牌。”</P>
“……”</P>
“更有言之。”</P>
少年抱胸沉思良久，矿者道人抽出腰间酒瓶，拔去瓶塞。飘来矿者特有火酒之香。</P>
“所谓施法者之职，非仅咏唱术法耳。”</P>
其随口抛出之新题，令少年连连眨眼。</P>
“乃运用术法也。”</P>
“……此有何异？”</P>
“尔若不明此点，便无甚可为矣。”</P>
解谜恰为术士之能。</P>
人恒炫耀真理，其言何足取信？抑或以此得悉之真，价值几何？是以魔术师须笑，须笑而言：或然如此，或然不然。曰：“彼辈以向敌投掷火球雷电为魔术师者，实门外汉耳。”言讫，矿者道人现鲨鱼之笑。</P>
浆怪毁灭战士连连击石生火，火花跃动，燃亮火炬。松脂燃烧之臭，混入窝巢内湿气、霉味及腐秽之气。此举告诸浆怪：旅行者至矣，然奇者，浆怪鲜有对火炬之气有所感应，反敏锐察女子、稚子乃至山人之气，蜂拥而至。彼等想必分辨不出火炬与腐气之别，浆怪毁灭战士心念及此，且虑铠甲之金属气宜除之。盖无人能保，未来不遇嗅觉敏锐之浆怪。</P>
“呜恶恶……此事断然，不公也……”故山人之气必尽去之。小精灵弓手面涂污垢，涕泣无言，露愁眉苦脸，显厌恶之情，于衣饰涂以泥巴。长耳垂头丧气，缓摆不止。</P>
“为何独我须涂？”</P>
“汝能使浆怪亢奋。”</P>
其言一出，小精灵弓手抱瘦肩颤抖。自随此奇异旅行者共行以来，屡见“亢奋浆怪”所致之牺牲者，念及数度险丧其手，已不堪设想陷于同类境地。既不愿如此，唯有设防。小精灵弓手一面哀怨抱怨，一面将窝巢口秽物涂于衣饰。</P>
“前次所用香囊何在？”</P>
“……吾资。”</P>
小精灵弓手含糊移目。</P>
“……罄矣。”</P>
即使系神代血脉之山上人，对此亦无奈。素来避浆怪之役如蛇蝎者，今愿同行，缘由或在于此。虽浆怪毁灭战士处其位，惟感激而不欲多干涉。</P>
“箭亦在其列。”低语曰：“资源管理甚重。”</P>
“故我厌财！”</P>
“然乎？”</P>
“用则无矣！”</P>
“诚然。”</P>
“然亦不复生矣！”</P>
“亦然。”</P>
“吾心实难平……！”</P>
“然乎？”</P>
其言主张时，耳振怒甚烈，然浆怪毁灭战士充耳不闻。关键在于浆怪遗于窝巢之壁画。壁以黑褐涂料绘未知简陋连环图式兽象。与前与浆怪圣游侠战所夺之烧印相较，无相似处。</P>
“仅寻常图腾耳。”浆怪毁灭战士刮去以活物血所绘之印，干血纷纷剥落，于护手掌心留黑褐污渍。</P>
“中有萨满。”</P>
“哼~？”</P>
小精灵弓手未甚介怀，卸背弓，徐挽箭矢。</P>
“数目几何？”</P>
“恐不足二十。”</P>
浆怪毁灭战士据窝巢前秽物之积，估算之。</P>
“可行乎？”</P>
“自当进击。”</P>
小精灵弓手挺平胸脯，坚执言之。</P>
“若因仅两人而受轻视，焉能忍乎？”</P>
两人而已。</P>
诚然，此次闯此浆怪窝巢之旅行者，唯二人耳。浆怪毁灭战士与小精灵弓手。矿者道人已被邀去教导少年，亚龙人佛头与女圣官光辉云有他务待办。仅凭战士与猎手二人，对峙二十浆怪，非智者所为。然浆怪终至。彼乃浆怪毁灭战士。</P>
委托简明至极，乃至可谓定型。村外现浆怪，初以为与村无涉，故置之不顾，不料横行肆虐。农作物失窃，家畜被掠，村女采药遭袭，被掳。乞援：酬以污旧且锈蚀之数代前货币一袋。然无由置之不顾。</P>
委托定型，酬劳低廉，又何妨？敌为浆怪，除此还需何由？浆怪毁灭战士不解。</P>
“疾风剑豪亦甚一本正经言之。”小精灵弓手前行，瞥视浆怪毁灭战士，眯目。</P>
“盖汝若尚有望救出人质，毒气、水、火之类皆不用也。”虽知迟或已救出后，则毫不留情，小精灵弓手发出铃铛般嬉笑。</P>
“此物取去。先果腹如何？”其投来者，据云乃山人间秘传之点心。浆怪毁灭战士转铁盔，视已如松鼠小口噬食之小精灵弓手。</P>
“……汝在此。”</P>
“何事？”</P>
“汝在此。”浆怪毁灭战士觅词。“颇为热闹。”</P>
“……汝赞我乎？”</P>
小精灵弓手半翻白眼，瞪视浆怪毁灭战士，如小鸟般趋近。狐疑微垂长耳与眉，以探试目光视铁盔内。</P>
“汝言我吵乎？”</P>
“吾言无他意。”</P>
“……然乎？”</P>
小精灵弓手兴趣缺缺应声，转身而去，发如尾流泻。然非皆悠然。</P>
非新手者，自知此处乃敌阵。浆怪毁灭战士自盔缝塞点心入口，脆嚼之际拔剑。小精灵弓手每以敏锐听觉捕获声息，长耳辄频频震颤。谈笑——虽皆小精灵弓手所述——亦为维系精神之法。证之，未行久，小精灵弓手已止步。</P>
“速矣。”</P>
“无被监视之感耳。”</P>
无须言语。</P>
浆怪毁灭战士剑已备，小精灵弓身气息转如张弓。</P>
“少女被掳，必有旅者至，此事亦定型也。”自古以来，浆怪与旅者交战不绝。不仅限于浆怪，凡不信祈祷者皆然。然经此昏天暗地、漫长岁月，浆怪想必亦有所悟：旅者必至，必至杀之，夺其物。故应杀之。</P>
“自何处来？”</P>
“右。”小精灵弓手闭目，耳颤。“五六只耳，其间夹杂兵械之声。”</P>
“前方如何？”</P>
“暂无。”</P>
此状示浆怪欲以二人为目标，不施夹击乎？</P>
浆怪毁灭战士“哼”一声，剑在掌上翻转，握持剑刃。</P>
“彼辈以为突袭乃其专技矣。”</P>
瞬息之间，其如劈柴般挥剑砸向土墙。</P>
“groooorb!?”</P>
薄削之土壁脆弱崩塌，化为尘土，倾覆于水平坑道之彼端。</P>
首只浆怪惊愕，瞠目不知所措。彼等以为将围攻迷途旅者，凌辱其女，纳为孕母。浆怪毁灭战士迅即补上一击，破其颅骨，粉碎其计。</P>
“一。我等主攻，即刻。”</P>
“此狭处不利于射箭矣。”</P>
然小精灵弓手言罢，瞬发三箭，越浆怪毁灭战士，中三只。</P>
“grob!?”</P>
“goobbr!?”</P>
三只分别中喉、双目，顷刻毙命。浆怪毁灭战士踏其尸，继续前行。</P>
“四……”</P>
剑柄粘满脑浆，已不堪用。浆怪毁灭战士踢倒额附剑之浆怪，夺其铲为兵。</P>
“……五。”</P>
第五只猛扑而来。浆怪毁灭战士偏转其十字镐，继而以左手盾牌所绑火把狠砸其面。</P>
“groorrorbro!?”</P>
肉焦之声与恶臭弥漫。其容颜遭灼，痛呼不已，然突袭失败之消息已传回。其哀嚎已迟五秒。浆怪毁灭战士无情挥铲，断其首。</P>
“groorb！”</P>
最后一只未触已惊呼。其弃锯于地，抱头蹲伏，涎液四溅，哀求二旅者。</P>
——墓穴中未尽杀乎？</P>
浆怪毁灭战士弃断火把，拾起污黑之锯。穿腰带而携之，取新火把，以余烬点燃。</P>
“妥矣。”</P>
“gor!?”</P>
此浆怪被浆怪毁灭战士踢开，哀鸣倒地。旋即五体投地，以头磨地，乞怜不已。</P>
——是略具智识，抑或权衡利弊，又或知晓降服之理？以其居末位观之，是否在群浆怪中地位稍高？</P>
然其体格较他者小一圈，可视作稚子乎？</P>
“……疾风剑豪。”</P>
“嗯。”</P>
小精灵弓手颤抖之音，浆怪毁灭战士静然点头。</P>
此稚龄浆怪正欲自腰带拔毒短剑。</P>
此稚龄浆怪佩戴首饰。</P>
乃劫掠所得之首饰。</P>
以锥穿孔，铁丝贯穿，乃锯断之——崭新少女十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