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晴。</P>
风平,浪静,宜行船。</P>
开阔的港湾里,泊着几艘已经起帆的大船。</P>
船尾高翘,船身暗红,船头方正。</P>
两只用白漆画成的圆圆鱼眼,静静地看着无垠天海。</P>
货物装载好了。</P>
几声吆喝过后,船客开始登船。</P>
巴在船舷上的小海螺,跟不知何时荡来身边的碎藻、垃圾亲热地挨在一起,随着海波沉沉浮浮。</P>
远行人和送行人的心,也在浮浮沉沉。</P>
一方靠在船上,一方驻在岸边,都在奋力挥手。</P>
或许这么做,就能将所有的忐忑、惶惑和惊惧都挥散吧。</P>
徐木兰跟着挥起了手。</P>
她也要和伯爹伯姩说再见,祝他们一路顺风。</P>
咦,不对,手怎么挥不动,好像整个人都被卡在一个小小的洞里?</P>
她上下左右转了一圈,发现自己被松针裹得严严实实。</P>
有种不妙的预感。</P>
低头一看,嚯,怎么变成不倒翁了?</P>
所以,自己是真的被伯爹装在行李箱里,带去马来亚了?</P>
这可不行。</P>
她开始奋力挣扎、自救。</P>
齐天小圣三十六变,变蚊子,变蚂蚁,变变变!</P>
“睡相到底随了谁啊,这么差?一晚上下来,至少要打五套拳。”</P>
刚在床沿落座的文夕见反应迅速,护着肚子起身后退几步。</P>
对于女儿在睡梦中拳打脚踢,从床头滚到床尾的阵仗,早就已经见怪不怪。</P>
她正要出声叫人起床,却发现小姑娘噌地一下坐了起来。</P>
大眼睛左看右看,不知道在找什么。</P>
最后发现自己站在床前时,瘪着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P>
“阿妈,我不跟伯爹下南洋,我不走的。”</P>
“不走不走,我家妚草当然是乖乖待在阿妈身边,哪里都不走。”</P>
文夕见将嚎啕大哭的小人儿揽在怀里,轻轻地哄着。</P>
拍啊拍,抚啊抚,哭声渐渐停歇。</P>
徐木兰扑在熟悉的怀抱里,跟同样早起凑热闹的阿弟,隔着阿妈的肚皮碰了下拳头。</P>
呼~~~有阿妈在身边真好。</P>
虽然力气有点大,拍久了有点痛,抱久了有点喘不过气,但总是让人格外安心~</P>
不过,这么好的阿妈也有很多不太好的地方,比如嘴巴有点大——</P>
全员一起去给伯爹送行的路上,大家都知道了某人刚才做梦被吓哭的事。</P>
“噗哈哈,妚草,你想太多了。”</P>
徐信芳拍掌大笑,没想到去个茅厕的工夫,居然错过了这么有意思的事情。</P>
“就你这身能吃不能干的本事,谁敢带你下南洋啊?这不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吗?”</P>
“才不是!伯爹伯姩都说好几回了,我听话可爱又乖巧,想把我放口袋里一起装走。”</P>
徐木兰气鼓鼓地隔空送出好几个拳头,也发起了不留半分情面的攻击。</P>
“阿爸你还有脸笑我?阿公说了,你下地干活的本事,还不如隔壁妚珍她二哥呢!”</P>
“怎么可能?你叫他过来,我们比一比?”</P>
“羞羞脸,你都多大了,还跟小孩子比。”</P>
……</P>
喔喔喔——</P>
公鸡远远近近地叫着。</P>
一家人吵吵闹闹地走着。</P>
走到村口,隔着一条比小土路明显宽阔很多的褚红色公路,就是厚文墟。</P>
邻近村庄的人,不管是去码头,还是进县城,都要在这里搭车。</P>
郑应轩三人也从另外一个方向走了过来。</P>
一路无言,大家默默地往车站走。</P>
车站就是一间小小的屋子。</P>
屋子中间,点着一盏大马灯。</P>
售票员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和已经来候车的乘客搭着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