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听完，徐木兰脑子里的问号，已经多得数不过来。</P>

小孩子嘛，不知道的事情多，再正常不过啦。</P>

至于压岁钱这桩伤心事，也早被她抛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P>

没办法，人小头小脑子小，容量实在是很有限。</P>

于是，这边符和栋刚说完事，咕嘟咕嘟的，拼命灌茶解救快冒烟的嗓子，那边徐木兰立刻举起手，嘚吧嘚吧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P>

阿嫲教过的，不懂就要多问，别怕被人笑话。</P>

要是不懂装懂，不懂的东西越堆越多，最后就会变成一个大傻蛋，那才是真正的笑话。</P>

而且，她也是很守规矩的。</P>

为了不打扰大家听三姑丈讲故事，先前只偷偷摸摸问了一个华侨集体农庄是什么，剩下的全部都是忍到讲完才来问。</P>

符和栋放下杯子，看着小嘴叭叭叭，抛出一堆问题的小姑娘，神情怔忡。</P>

这些问题充满稚气，却字字句句都扎在人心尖尖上。</P>

他当过藤山墟商铺的小东家，也做过走街串巷的卖货郎，现在是杂货店的小管事，最擅长的就是跟人打交道。</P>

哪怕对着再难缠刁钻的客户，也能将人哄得妥妥帖帖。</P>

但现在，他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P>

说真相？</P>

说他们是因为在南洋被迫害得不行，日子完全过不下去，才不得不抛下几代人的经营，狼狈地逃回来？</P>

这太残酷了。</P>

已经不打仗了，世道太平，那小孩子的世界就该欢欢喜喜。</P>

尤其如今是过年，自己刚才没忍住哭过一场，已经很失礼。</P>

要是又把岳丈一家给招惹哭了，晚上回去肯定会被妻子拧耳朵。</P>

可胡乱糊弄过去，他却又是不愿意的。</P>

家国大事，怎么能含含糊糊！</P>

徐毓芳瞟瞟对面一脸纠结的丈夫，啧，平日里总夸自己如何机敏伶俐，现在倒好，半天都没吱一声。</P>

再看看旁边坐在阿妈怀里的小妚草，倒是耐心十足，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在专心等回答。</P>

她笑着摇摇头，将人抱到了自己膝上，轻声解释了起来。</P>

“妚草如果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是不是会想着回家找阿爸阿妈帮忙啊？这些华侨也是一样的。他们在别的国家被欺负了，就要回自己的祖国求庇护。</P>

但是，就跟你说的一样，他们出去太久太久了，以前的家可能不记得在哪里，也可能已经没有了，找不回去，就只好另外寻个地方住。</P>

这个时候，以前是不是认识其实不重要。一起并肩作战、互相帮助，等时间久了，集体农庄里的华侨，就会跟我们卧岭村的村民一样，变成一大家子了。”</P>

徐毓芳倒也没说太深，点到即止。</P>

大过年的，别聊太沉重的话题。</P>

有些事情，等孩子再大点，自然就会懂。</P>

徐木兰肃着脸，边听边点头。</P>

她懂，真的懂。</P>

村里的老人们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人离乡贱。</P>

意思就是说，离开了家乡，离开了亲人，你就变成一只小蚂蚁，很容易就会被踩到半死不活。</P>

离得近点的还好说，被欺负了还比较容易回来搬救兵。</P>

越是离得远的，日子肯定就越难过。</P>

好比阿公，年轻时去省会打工，都受过好多欺负。</P>

更别说像应轩伯爹这样漂大洋、过大海，去到南洋的人了。</P>

阿妈还说，这也是为什么，村里的阿婆伯姩们给姨姨姐姐找人家时，都不乐意找太远的原因。</P>

一个道理嘛。</P>

嫁得太远，要是被婆家欺负了，都没有人知道。</P>

“不怕，回来就好了。新家也是家，好好打理，日子就会越过越旺。”</P>

徐木兰不记得自己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反正脑子里就记下了，而且还觉得用在这里很合适。</P>

石坑尾婆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