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梦楼前，李天牛和一个拉车的瘦子坐在各自的车上等着客，瘦子嘴不停地叨咕着：“人家不来你不来，人家一来你就来，人家到那儿你到那，跟屁虫，人家放屁你哼哼。山东棒子不可交，拿着香蕉当辣椒——”</P>

李天牛急了：“你有完没完！不理你你以为这些人怕你是不？这是你家啊，你能来得俺为啥来不得？！”</P>

“这就是我家怎么的吧！”瘦子睁大眼睛撇着嘴。</P>

李天牛冲他晃晃拳头：“打的你回你姥娘家去！”又晃晃拳头，“你信不信，俺一拳能把你打出一丈开外？你想试试不？”</P>

瘦子往后躲躲，虚张声势地：“你敢！你打听打听，在北城谁不认识我黑子，我一跺脚北城要不颤悠算我吹牛皮！”</P>

李天牛站起来：“你跺跺脚俺看看——”捋胳膊挽袖子做出打架的姿态。</P>

瘦子怕了：“你，你要干啥？你等着……”拉着车跑了。</P>

李天牛看着他跑远：“都出来找饭吃你唬谁呀！”回身看见杏花挎着黄狗子从红梦楼里出来，他迎过去，“先生、小姐坐车吧？”</P>

杏花扫李天牛一眼：“去八大市。”和黄狗子坐到车上，问天牛，“新来的？”</P>

李天牛拉起车，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哪儿是新来的，俺都来了快二年了。”</P>

杏花和黄狗子说话：“咱北城的山东人咋这么多！前儿个坐的车也是山东人拉的。”</P>

李天牛：“都是饿跑出来的，不跑出来咋整，家里没地，没饭吃。”</P>

黄狗子：“都他妈的说没饭吃，我也没看见饿死几个！哎，哎，到八大市多少钱？”</P>

李天牛：“三毛钱。”</P>

黄狗子叫起来：“啥玩样！这么贵！停车停车不坐了。”</P>

李天牛把车慢下来：“全北城都这个价啊……”男人敲着车梆嚷着停车。天牛犹豫了，“那，那你说多少钱吧。”</P>

黄狗子：“一毛钱，行就走，不行拉倒。”</P>

李天牛想想：“行，一毛就一毛，不打紧，不就费点鞋么。”小跑起来。</P>

杏花不屑地瞥黄狗子一眼：“还挎枪的人呢，三毛钱讲个啥劲，少来一回红梦楼够你坐一年车的！”</P>

黄狗子嘻嘻笑：“两码事，逛窑子吃豆腐渣，该省的省该花的花。”</P>

杏花笑着用手在他额头上点一下：“德性！”靠在他肩上，“早咋没看出你这么抠门！”</P>

黄狗子把杏花搂在怀里：“抠门也是为你呀——”伏在她耳边，“你不想做四姨太了……”</P>

“去你的吧。”杏花在他脸上亲一下，扎进他怀里撒娇：“你就这张嘴好！”他们的亲昵引来路人的注目，杏花坐直身子把他的手拿开，一本正经地：“快好好的吧，有人看着呢。”</P>

“咱就是干这个的还怕人看！”黄狗子看着杏花表情，见杏花脸不高兴了赶紧改话，“开玩笑，开玩笑。”瞅着行人，骂道：“干你们娘！瞅啥！”</P>

杏花推他一下：“你干嘛呀，人家又没惹你。”</P>

“看见他们就来气……这些小力巴，哪天我一生气把他们都抓大牢去！”</P>

路人有的被他吓住了扭过头去，有些人没明白怎么回事，还伸长脖子往车里看。</P>

黄狗子想掏枪吓唬这些人，杏花拦住他：“行了，跟这些小力巴一般见识不怕让人笑话！还总说吃过见过呢……”黄狗子语塞了。</P>

李天牛气喘吁吁回头问：“跟你们打听个人行吗？”</P>

黄狗子不耐烦地：“哪儿那么多废话！快点，一会儿到地方天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