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鬼屋之行,真的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
竺清月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在昏暗的房间内静静回荡。
“多到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心情也时常跟着起伏不定。唯一清楚的是,我们间存在的分歧和要面临的问题,正在变得越来越多,到头来却一个都没能解决,这如何能叫人不迷茫?”
的确是这样。
徐向阳对此深有同感。
最开始是在进入这栋屋子的时候,他觉得清月的状况有点不对劲,所以他开始考虑女孩是否是因为告白的事情心生不安,结果是被班长大人干脆利落地否认了;
随后,清月又展现出了强烈的控制欲——其实关于这点,他倒是以前就若有所觉,班长大人的温和只停留于表面上,她本质上是个非常自我的人。
……只不过,他没想到女孩会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露骨。
徐向阳觉得自己的个性算很温和的了,就算女孩子有任性的地方,他都愿意包容,但还是接受不了被人当作牵线玩偶来玩弄;
到最后,他竟然还发现了女孩身上存在着自毁倾向,而与这件事相比,以上两个性格问题都变得不重要了——随随便便就能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才是最让身为朋友的他感到担忧和生气的。
这才过去了几天呀。
“看来,觉得头疼的不止是我。“
被女孩压在身下的徐向阳不自觉地想要点头,却发现自己还是动弹不得。
“在这段时间里,我和你的关系是变得更亲近了吧?对彼此的了解也更深入了吧?进展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快到我都有点措手不及,可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我有点搞不明白……说不定,说不定还是维持像过去那样的生活比较好。”
“但是,我认为这种想法是不对的。”
“停滞不前的关系就像是一潭死水,对我们三人的未来不会有好处。”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总结。把我们之间已经暴露出来的问题,一口气全部解决……”
光听她的话倒是挺正经的。可是——
徐向阳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会儿,他再度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一下子又生气起来。
“清月,你说让我们彼此坦诚相对,结果却把我捆起来!这、这副样子哪里能称得上——”
“呵呵,坦诚……”
坐在他身上的少女,声音低低地笑了起来。
“向阳,现在的我,毫无疑问就是最诚实的我喔。换句话说,就是我早就想要这样做了。”
她的手指摩挲着少年的脸颊,语气里中带着深深的笑意,却又洋溢着危险的气息。
“像这样把你绑起来,一动不动,就像是个可爱的玩具似的,我想怎样摆弄就怎么摆弄,你反抗不了我……”
徐向阳有点无语。
他翻了个白眼,不准备继续挣扎了,连痛骂对方一顿的力气都没有。
“算了,你想做就做吧,反正就像你说的,我反抗不了你。”
“啊,别误会。”听到这种自暴自弃的回答,竺清月反而笑得更开心了,“这种欲望不止是针对你的,其实我对星洁动过类似的念头。”
“所以,你没对她动手,反而把我绑起来,果然是因为我比较好欺负吧?”
徐向阳有点没好气地抱怨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做?”
她反问道。
“啊?”
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让他愣了一下。
“我确实是想做,不过当时是被轻松挣脱了,没办法嘛。”
班长大人的手指从脸颊慢慢移动到了脖颈。徐向阳觉得有点痒痒的,拼命让自己的表情不至于露出异样,可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样说或许有点奇怪,但他突然联想到了那些电影里掳走女主角的淫贼色魔,在男主角前来救场前,他们都会一边“嘿嘿”笑着一边这么摸来摸去……
“而且,果然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虽然我一直以来都把你们俩都看作是地位对等的朋友,但男生和女生终究还是不一样的,直到最近,我才对这个事实有了实感。”
这话是啥意思?
班长大人却貌似暂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的意思,她又说道:
“算了,从头开始吧。问题需要一个个解决,先从我身上开始。对现在的你来说,最看不惯我的地方是哪里?被我像这样绑起来?还是……”
“当然是刚才的事情,我不希望……不对,是不准你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虽然被绑得不能动弹,但徐向阳的回答还是很硬气。
竺清月微笑着点头。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比起自己的遭遇,你更在意人家的事情。”
女孩将脑袋一点点压低,直到徐向阳的视野里除了那张明媚脸庞以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我就越喜欢你,就越不想放开你……”
徐向阳撇了撇嘴,没有回答。
轻盈的发丝落在他的鼻子和嘴唇上,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打喷嚏的冲动,神经高度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过,你既然选择了这个回答,我又说好了要坦诚回答……”
竺清月幽幽地叹了口气,突然又直起身,从他的身体上挪开双腿。
徐向阳只能听见从耳畔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响动,身下的床铺则传来一阵轻微的下坠感。
他意识到,班长大人已经躺了下来,和自己并排睡在一起。
……啊,就这样?你把我绑住,然后什么都不做?
那你好歹把我解开呀!
徐向阳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庆幸。
“我确实尝试过割腕。”少女的声音自耳畔传来,“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对了,向阳,我好像还没和你说起过我家里人的事情吧?”
“没有。上次去你家拜访,只是在门口呆了一会儿。”
话虽如此,徐向阳其实隐约能感觉到过“班长大人家庭背景恐怕会很复杂”的一些迹象,只是从来都没有开口问过。
就像星洁知道他的监护人不是父母,却从来不会问他的父母到哪里去了一样。
这是一种默契,一种属于同病相怜的少年少女间的默契。
他与林星洁和竺清月,之所以会互相吸引、成为关系亲近的伙伴,是否与这种相似性有关呢?至少,徐向阳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
“我现在是和我妈一起住,我们两个人。妈妈生了重病,日常生活中一般都是我来照顾她。所以不可能请别人到家里来做客。”
“那你的父亲是……”
徐向阳的声音有点迟疑。
“他还在哦。不过,是在另一座城市。”
他看不见她,只能凭借印象,想象着清月一边说着话,一边玩弄自己头发的样子。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他们俩在感情上出现了问题,到最后关系彻底破裂,可以说是陌路人。呆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时候,会当作看不见彼此。”
“后来,爸爸因为工作缘故要调离本地,他干脆就从家里搬走了。只是,一直到现在,两人还是拖着没有离婚。”
“可能我的父亲是出于形象上的考虑,毕竟他在机关单位担任要职,曝光出去不好听;也可能是因为母亲她坚持……总之,我从小学的时候开始,想和爸爸联系就只能通过电话了。有时候去邮局拿汇款的时候,能在单子上看到他的签名,这好像就是我和他唯一的联系。”
“当然啦,我觉得自己还是比星洁要更幸运一点,起码我家在经济条件上没有问题,我爸爸……那个男人在这方面还是很慷慨的,哪怕他一个月、甚至隔近半年时间才会给家里打一次电话。”
徐向阳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像样的安慰来。
“其实,小学那时候的我,不是像现在这样,走到哪儿都很受欢迎。我的同学们几乎都不爱和我玩……他们说,我的脸很吓人。”
“一定是那群家伙瞎了狗眼。”
徐向阳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可不是在刻意讨好,看到班长大人的美人脸还能说出这种话,绝对都是些昧着良心的家伙,十五中的集体男生都可以和他一起作证。
竺清月忍俊不禁。
“不,我不是说长相好看难看的问题,而是……”
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徐向阳吃了一惊,感觉对方将手抬起,慢慢放到了自己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