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徵起身并未回话,开门见山:“母亲,儿子今日请您过来,是有一件要事向母亲您求证,因为事情还关乎外男,所以才请母亲您亲自过来。”
老太太笑得慈祥:“你我母子,有何话不必避着,直说就是了。”
稷徵:“母亲,我与惠雅郡主未和离之时,成亲几载,却一直无所出,几年时间里,京里一大半能叫得上名姓的大夫都来过府上,却一直是没有动静,儿子一直觉得是我自己的问题,不……”
他话音未落,老太太立刻激动地站起来:“你胡说什么?你的身子骨一向是最好的,都是安氏那个毒妇,自己不知做了什么孽,却要拖累咱们家一辈子,你怎的忽然提起此事,可是去淮扬,那贱妇与你说了什么?”
稷徵直直地看着自小养育他长大的母亲,觉得他好像有些不认识眼前的母亲了。
“母亲,你过分了,郡主嫁进府中多年,上敬婆母,下敬夫君,执掌中馈多年,从无疏漏,您不该这么说她。”
稷老夫人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下意识避开儿子的视线,一挥衣袖道:“好了,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也罢,总归是已经和离了,往后的日子且长着呢,咱们往前看。”说着强作镇定地坐下:“儿啊,你如今年岁也不算小了,与你交好的季家郎君如今孩子都已经快三岁了, 你也该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后半生了,这几日媒人与我说了几个姑娘,我瞧着都是好的,寻个机会你也见见。”
稷徵无力地合眸,听着这话更加烦闷,再抬眸,眸中凉意彻骨:“不必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娶,我这一生只一个妻子。”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闻言大骇,险些站不起身,还是身边的赵嬷嬷扶了她一把:
“老夫人,您别着急,主君说的都是些气话”
稷徵:“就是字面的意思,母亲也是识字知理的,不至于听不懂话吧。”
赵嬷嬷见他言语失当,道:“主君,你怎么能这么与夫人说话……”
话还没说完,就被稷徵一记眼刀逼得咽了回去。
稷徵冷冷地看向他:“赵嬷嬷,你的账我还没与你清算,我们母子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儿!”
稷老夫人到此时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先发制人斥责他:“稷徵,我是你的母亲,你的长辈,这是你跟长辈说话时该有的态度吗?你父亲没得早,我一个人拉扯着你长大,自认为对得起稷家的列祖列宗,如今你因为一个女人,就要忤逆尊上不成?”
稷徵一向顺服于他,是个孝顺的儿子,可是这次她的儿子并没有预料中的服软。
“母亲,我知您辛劳,感您培养,可是我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您手中的提线木偶,任由您牵着线摆布我的人生!”
稷老夫人闻言,做心痛状,捂着胸口,悲切地说:“你如今是在怪我?可你与安氏和离是先帝亲自下的旨意,你不也是苦于这段婚姻良久,我哪一件事不是为你好?”
稷徵苦笑:“哈哈,为我好?母亲,你错了,你大错了特错了,与安氏的结合是我求之不得,是我亲自与先帝求来的,不然堂堂安阳侯的嫡长女,怎么会下嫁给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六品小官?我心中有她,愿意与她携手共度,哪怕是没有子嗣我也愿意。”
稷老夫人听着他的话,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的拒绝:“不可,安氏不是你的良配,她配不上你。”
稷徵:“她何处配不上我?”
稷老夫人:“她是武将家的女儿,粗陋不堪,便配不上你,更何况她父兄还已辞官归乡,只守着空空的爵位度日,你如今身居高位,是辅佐新帝的功臣,你的妻子,该是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
“便因为她是武将家的女儿,您就对她百般刁难?她的父兄为国征战,两代人厮杀,保护了多少百姓不流离失所,比朝堂上的文官半点不输,她父兄光明磊落,不吝于算计,是我们高攀,是我们配不上她。”
稷老夫人:“你的意思是我工于心计,是我不光明磊落?”
稷徵不言语,老妇人继续道:“旁的不说,只她无所出这一条就不行,你是稷家的独苗,你想在你这里断了香火不成?你这样我下去了怎么面对稷家的列祖列宗啊。”
稷徵红着眼睛看着她语气冷冷地说:“母亲,我二人多年无子,难道不是因为你吗?”
老夫人闻言,立时就愣住了,心下一沉,后退两步跌坐在太师椅上,声音都忍不住颤抖,手紧紧握住椅子扶手,试图支撑瘫软的身子。
“你胡说什么呢,与我有什么关系?”她试图辩驳道。
稷徵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都进来吧!”
话音落,厅堂内鱼贯而入一行人,稷老夫人看着一行陌生人,有些懵,赵嬷嬷看到却是脸色大变,神色惊恐地看着一行人,直接瘫坐在地上。
稷老夫人:“赵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稷徵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赵嬷嬷:“这些人,母亲你不认识,赵嬷嬷不会也不认识吧?”
稷徵在刑部任职多年,在家中始终隐忍着在外的气息,赵嬷嬷一个内宅莫嬷嬷,哪里见过这样的主君,吓得说不出话来。
“诸位都报上名讳来吧!”稷徵在一旁坐下。
“草民同心堂大夫,鄙姓陈。”
“草民瑞安堂大夫,鄙姓林。”
“草民济世堂大夫,鄙姓冯。”
“草民万和堂大夫,鄙姓钱。”
……
林林总总十几个大夫,各自报上名讳,他们越说,老太太的脸色便如同死灰,难看极了。
“诸位,厅堂之上,可有你们眼熟之人?”
诸位大夫齐刷刷地都指向摊在地上的赵嬷嬷:“这位嬷嬷到我们药铺子里抓过药。”
稷老夫人:“徵儿你这是做什么?”
稷徵没理她,继续问:“抓的什么药?”
稷老夫人继续道:“什么药,莫不是你们记错了?”
稷徵绷着唇冷冷道:“一个人是记错了,十几位大夫都记错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