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道“平虏侯,你觉得朝廷的援军,还有多久能到?”
“末将不知。”马仪道,“不过对于军中将士来说,他们会认为,所谓的援军就是望梅止渴,于事无补。如今我们深入草原,大明的军队莫说找不到,就算能找到,短时间内或也到不了这地方。走不同的路,还能寻到一处来……这得多少巧合?”
唐寅摇头道“有蔡国公在,一切还是有可能的。”
马仪道“张大人的确是……世间活诸葛,但凡事也要看局面。大人,我这是为将士们所求的,前面鞑靼人的攻势太猛烈,今夜下来,不知又要有多少将士殒命,如果我们不翻过后面那座山,只怕明日一早,我们就跟鞑靼人在河两岸短兵相接了。”
唐寅道“既如此,那就听你的,今夜午夜之后,找到休战的时机,以手上现有的骑兵,让他们往北边突进,把北边的鞑靼人往后逼退十里以上。”
马仪拱手道“是。”
“但如此……”唐寅也提出了难题,“我们将无法再驻守于水源之旁,这十里的路程,鞑靼人或会用别的方式来补上。如果他们用一拥而上的方法来与我们交战,我们也坚持不了多久。”
马仪道“听小公爷说,您的目标是要坚守十天。但若是不改变,恐怕连三天都坚持不下来。鞑靼人不计代价与我们交战,或是他们真打算以此来获得战场先机,也可能就是……大明的援军已快到来。能多坚持一天……也是好的吧。”
唐寅感慨道“是啊。能坚持一天,也是极好的。”
……
……
午夜之后。
大明军队开始了一场转移。
这场转移并不是突围,只是换个阵地,把眼前已经被压到无进退空间的营地给放弃,即时往后退十里左右,重新找到扎营的地点。
计划是好的……
但在执行层面,会发生很多问题。
尽管大明将士多数是知晓眼前的形势,但同样他们也知道,这一战他们是近乎没有生路的,除非是有外来的力量干扰这场战事。
在兵马于午夜时分开始转移时,有部分人马所撤退的方向明显不对,以至于很快就发生了一场短暂的交火,大明有四五百将士直接陷入重围,最后被鞑靼人近万兵马包围后,没有任何人去支援。
最后的结果,就是这四五百将士除了几十人突围出来之外,剩下的全军覆没。
虽然这四五百将士也对鞑靼人造成近两千人的伤亡,但还是那个问题,鞑靼人的兵马太多了,以至近乎是源源不断的,无论他们损失多少都不是问题,而大明这边死一个都是少一个有生力量。
终于。
在黎明时分时,大明的军队撤退到了预设的区域。
这里距离河岸已经有七八里的距离,但好在鞑靼人的扎营推进策略受到阻碍。
也跟鞑靼人在西北方布置的兵马战斗力低下有关……大明的火铳,尤其是瞬发的燧石铳威慑力巨大,除非是鞑靼人最精锐的骑兵,否则鞑靼普通士兵也无法抵挡战场上的恐惧。
交战之后,任何靠近大明军队的鞑靼士兵,也都想着撤走,把前面第一线留给别的人马,让别人去送死。
……
……
天亮后,唐寅马上布置人手原地驻扎。
因为此时雪已经融化,大明军队眼下遇到最大的问题,是饮水问题,人要喝水,马匹也需要喝水,而大明军队在撤退前虽然准备了一批水,但因为军中大部分的马匹已经在之前缺粮时被宰杀,运送水不方便,每个士兵近乎也只能懈怠个两三天的水。
这已经近乎是极限。
“鞑子有追上来吗?”唐寅在驻兵之后,马上从夜不收斥候那问询有关战场的局面。
“还没有,不过照道理来说,先前咱的营地,很可能已经落进鞑靼人之手了。”张锐走过来道,“平虏侯已带兵马把山的这头给按住,防止鞑靼人的营地推进过快,不过前线目前还没有爆发战事的消息传来。”
徐经走过来道“太惨烈了。昨夜一战,将士们折损不少。除了东边那一战,在河谷也发生一场战事……咱现在可能也就剩下五千多兵马了……”
“让各营把损失报上来。”唐寅道,“现在要整顿士气,发动一轮反击。趁着鞑靼人刚占据我们河谷的营地,立足未稳,再反击回去。”
张锐道“大人,我们现在剩下的火弹已不多,似乎已经不足以支撑我们反击。我们或还要留着部分,防备他们来袭。”
唐寅冷声道“他们知道我们剩下多少火弹吗?”
“具体数量,他们是不会知晓的。”张锐道,“但他们会估算,其实过去这些天,我们在应对他们反击时,已无法用天火药去炸他们的营地,很多士兵甚至用刀锋去与他们交战,他们会做推算的。”
徐经道“伯虎,还是立足于防守吧。实在不行,布置个千把人的队伍,完成一次突围也好啊。”
显然徐经是不想死的。
他希望自己在那千把人突围的队伍中,所以才会提出如此的提议。
“不可能。”唐寅道,“如今我们是进无进路,更无退路可言,要么功成名就,要么兵败身死。”
徐经道“这哪还有功成名就的机会?就算援军来了,我们也没法跟援军配合,做前后夹击啊。鞑靼十几万兵马,我们现存的火弹加在一起,恐怕也没剩下两万了吧?之前每个士兵都有几十发火弹,而现在……一人能剩个两三发就不错了。”
张锐道“还不至于如此悲观。具体数量问题,最好不要对外泄露,让第一线的将士有更多的火弹……节省火弹的做法,也可能会让鞑靼人觉得咱是强弩之末。”
“拼吧。”唐寅道,“最后十天。”
徐经问道“不是只应该坚守九天了吗?若是真坚持到九天后,援军不来,那我们……”
“闭嘴!”唐寅此时似乎是彻底烦躁了,怒道,“当初我们被困在孤城,几个月都坚持下来了,现在我们手头上有火器,让鞑靼人不敢碰我们的锋芒,就算是战局如此不利,我们仍能与之做到相持,还想怎样?难道让我们投降吗?”
张锐道“唐大人息怒。我们也在想办法往外派斥候,探听南边的消息……若有援军到来,定也可最快传到军中上下,到时将士们必定会信心百倍。”
“没消息,那就是偃旗息鼓了。”徐经坐在那,似乎已经有点要躺平的意思。
认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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