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是妇人心里的痛。</P>

他是拐子夫妇俩在山里路边捡的，脏兮兮的头发下藏着一张顶好的脸。</P>

中年男人拐人多少年，一眼就看出这孩子能值钱。</P>

果不其然!</P>

洗干净，净是一个顶顶漂亮的小男孩，虽说瘦了点。</P>

但好好养着。</P>

卖去楼里做个小倌，或是别的用途，都是极好的货色。</P>

谁知道，他家小蓓非说要留着漂亮哥哥陪她玩，若是不依着，便直闹的人头疼。</P>

好嘛!</P>

留来留去，竟让好货，留成了一个傻子货，还是个认人的傻子。</P>

平时留在家里或带在身边到安安静静，可一往外卖，那是翻了天的闹腾，生生闹走了几处好去处。</P>

也不是没人试过打、饿，可傻子是真倔，饿昏了逮着人就啃。</P>

有一回，饿的在地上摊成一摊泥，愣是憋了一口气，咬掉了来看人的人牙子一只耳朵。</P>

害得，拐子夫妇赔了好几两银子了事。</P>

当真是砸在手里。</P>

因此，夫妇俩每回一看到这个傻子就想起自己赔掉的银子，想要生气，又看他油盐不进的模样。</P>

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P>

索性，只能留下来打个下手，每天帮着他们打扫家里，做饭洗衣。</P>

再大些，开始帮着夫妇俩收拾刚拐回来，不肯听话的小孩。</P>

上手的事还轮不到他，不过，递绳子、拿刀子、送饭的活计他熟的很。</P>

像戚连烟这样求他帮忙，跟他讲道理的事，不知发生过多少回。</P>

他知道，没有人会兑现承诺。</P>

都是骗子。</P>

傻子锁好门上的锁，将里面带着期盼的眼神，全部关上。</P>

干瘦的指甲挠了挠瘙痒的头发，他依稀记起来。</P>

以前，他好像放过两个哭的很认真，保证会回来救他们的人。</P>

可当他被打的下不来床，伤口烂掉生虫，差点饿死的时候。</P>

外面没有动静。</P>

或许，在他们的记忆里，这只是一场不堪、不小心的梦，身为一个傻子的他，不配得到拯救。</P>

“哼……”</P>

傻子觉得自己不该再上当，外面的人都是一样的，狡猾，会骗人。</P>

想再骗他，没门!</P>

夜幕降临。</P>

小院的水井边，傻子一边搓着手里的衣服，一边望着月亮发呆。</P>

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小小的庭院，正屋传来男人的鼾声，受不了的妇人一直是抱着女儿睡在另一间屋里。</P>

他们的觉很浅，院里稍有一些响动就会惊醒，谁也别想逃过两人的耳朵。</P>

他们都很爱攒钱，每次卖了小孩的钱，习惯放在正屋床底，第五块砖下的小匣子里。</P>

每次都说是给小胖丫头攒的嫁妆钱，以后，一定要给女儿说门好亲事。</P>

到那时候，他们就再也不会干这伤天害理的事，还会给卖掉的孩子烧香祈福，保佑他们平平安安。</P>

还有很多很多事，傻子知道的一清二楚。</P>

他们看傻子脑子不灵光，平常从不特意提防着，一点点倒让傻子摸清楚了。</P>

正因为清楚，他才会觉得这里好，有什么好怕的。</P>

要想跑，他早就能跑掉。</P>

现实是……他没有地方去，没有过往记忆的人，该去哪里呢?</P>

不知不觉，傻子来到关着尖子货的小屋，挪开滑动的木板，往里看。</P>

视线不清楚，他扒了扒挡着脸的头发，睁大眼睛从洞里往里面瞧。</P>

猝然，</P>

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眼里还带着水亮的泪水。</P>

傻子吓了一跳，脚下后退几步，忙不迭的转身就跑。</P>

屋里，连云揉了揉眼睛，她刚才看窗外有人影晃动，还以为是平安姐姐的人找了过来。</P>

过来一瞧，好像是刚才啥也不说，气到二姐姐的怪人。</P>

怪人，果然是奇怪的人。</P>

困倦的连云没有心思想许多，见月光透进来，她又重新窝回二姐姐身边。</P>

唔，困……</P>

迷蒙间，好似听见屋外传来一声声低骂声，听不大清，但从那急急的语气中，听着不像是在说什么好话。</P>

连云蹭了蹭身下的稻草，心想这挨了骂的人可真可怜，大半夜还要挨训。</P>

傻子:可、怜……</P>

同一月光下，有人欢喜，有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