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森冷：</P>
“我一再宽恕你的小小行为，你却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失望。”</P>
“你是否有些太放肆了，玛利喀斯？”</P>
少年抿唇不语。</P>
女人的质问和威胁在少年眼中恍若空气。他毫无波动，不在乎也不在意。</P>
可面对女人盛有怒火的脸庞，少年还是闭了闭眼睛，心生出一丝愧疚。</P>
死寂般沉默与僵持。</P>
最终，还是孩子先妥协、先行开了口。决定向女人袒露一切。</P>
他声音沙哑：</P>
“与您汇合前，我遇到了首席阁下。”</P>
“「丑角」？”</P>
“对。”</P>
哪怕是在黑暗中，少年也捕捉到了阿蕾奇诺一瞬的讶然。</P>
按住喉骨的拇指松了些力道。</P>
女人明白过来。她即刻将情绪抽离，松开了手。</P>
这次的事件，已经不是「同僚」争斗这么简单的层面了。</P>
先前，她就已经在猜测：</P>
第二席这次的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P>
是从玛利喀斯身上发现了什么端倪，还是另有所图。</P>
「博士」怕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也相信自己能够掌控这次的局面。</P>
没想到……</P>
竟是皮耶罗给予他的底气。</P>
「丑角」，才是这次事件的真正幕后主使者。</P>
「博士」，反而是那个明面上的人。</P>
至此，也就能解释的通，博士这般明目张胆的理由。而皮耶罗的视线，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深远。</P>
「丑角」选择现身、与玛利喀斯见面，恐怕也出于这方面的考量。</P>
通过他，来向自己传递一个信息：</P>
「在这件事还未步入正轨之前，他们会不遗余力的铲平阻碍。」</P>
这两个人在图谋什么，已经不重要了。</P>
重要的是，</P>
天平，已经倾斜。</P>
丛林法则即将上演。</P>
望见阿蕾奇诺若有所思的样子，少年反而放松了下来。</P>
他继续靠在桌边，轻声道：</P>
“在来的路上，外城的一些地段就已经贴有我的通缉令。不过，这应该不是全范围的，最起码…现在的主城还不会收到任何消息。”</P>
“市长先生正在等您的决断，母亲。”</P>
“您不能继续站在一个叛逃者的身边了。”少年说，“抛弃我是最好的选择。”</P>
“在我身上的投资从现在起就能中止。您比我更懂及时止损的重要性。”</P>
母亲在明面上，是不可能与他再站在统一战线了。联想到外城的通缉令与告示，普契涅拉就等在这里呢。</P>
阿蕾奇诺不动声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P>
少年说：</P>
“但一位执行官的价值远比想象中更高。”</P>
“这次的事，总的来说上不了台面。首席阁下心知肚明，他只会放任您的行为。”</P>
“而我，作为您的孩子，我们是外人眼中的亲子关系。您有正当的理由去向其他人发起责难。再借此机会，从中牟利、补缺损失。”</P>
在向女人剖析当前局面的时候，少年有一瞬的恍然。</P>
他有一种感觉——</P>
他变了。</P>
这种变化让他自己都有些惊讶。</P>
他在短时间内，心境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P>
这种变化总的来说，称得上是好的方向。</P>
但他所付出的代价，太沉重了。</P>
因为从现在起，他将一步步踏入黑暗里，走向最终的结局。</P>
而他，也将竭尽所能，去为另一个人做些什么。</P>
白发少年平静坦然的接受了现状。</P>
以至于他银色的眼底再次蓄积起温和的情绪。他深深凝视起女人，想要记住她的脸。</P>
“看来你还是有所成长。”阿蕾奇诺冷不丁地说：“但这不是你能说出「背叛」二字的真正理由。”</P>
孩子有些惊讶。</P>
随即，他在夜色中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浅淡笑容。</P>
孩子轻笑道：</P>
“您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不是么。”</P>
“假设，我在母亲您的帮助下，成功度过了这场风波……”</P>
“那之后呢？”</P>
“我所要支付的代价又是什么。”</P>
“如果不是首席阁下，想必…您会借这个机会，重新收回我的部分权力。”</P>
“您还会允许我和人偶再次接触么？”少年白色羽睫微垂未动，“您怕是不会留下他了。”</P>
女人沉默。</P>
她心里很清楚。这次的事，能让少年如此被动的原因，也只有那个人偶。</P>
的确，每个人都有弱点。</P>
普通人尚且不谈，在还未认清自己的能力与价值之前，他们总会因一些大大小小的事而受挫。漏洞百出。</P>
可对于一位执行官来说，这样的弱点，过于致命。</P>
那个人偶简直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靶子。</P>
一个最为明显的诱饵。</P>
凭她对于自己孩子的了解、少年潜藏的认知使然，这种事哪怕再度发生，他仍会上钩。</P>
…</P>
房间再度归于寂静。</P>
看不见的阴影却始终笼罩在少年头顶。</P>
它冰冷坚硬到如同一道枷锁，沉沉抵在喉间。</P>
忽然，</P>
少年的气息略微不稳。</P>
毕竟，向人敞露心扉是一件困难的事。</P>
他微微吸气，嘴角的笑容就已经快要比哭还难看了：</P>
“我……还能获得您的救助。”</P>
“那他呢……”</P>
“谁来救他？”</P>
【 谁来救他 】</P>
雪国的冬夜惶惶而深重。</P>
之后的另一人，该如何前行？</P>
他的退场，他的「抉择」</P>
又使另一个人登上舞台。</P>
当他死后，即将独自前行的人，所要走的路、所要面对的困境只会更加艰难。</P>
至少…让他在最后……</P>
再为他再做些什么吧。</P>
“他？”阿蕾奇诺语气冷漠，“他需要救么？他早就与多托雷有了联系，是合作关系。”</P>
“原来……您早就知道。”少年说，“我应该留心的，当时您任其自流的态度。”</P>
“当时的我，一心只想让他逃离您的掌控。协商达成后，我甚至以为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P>
“真是惹人发笑。我可不是什么拆散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凯普莱特。”女人在黑暗中冷笑。</P>
“我该感谢您么。”少年很是平静道。</P>
“尽管发你的小脾气，玛利喀斯。我没有插手，就已经是仁慈的。”</P>
阿蕾奇诺话锋陡然一转：</P>
“巴尔泽布赋予了他独立思考的能力，这是他个人的选择。”</P>
“你其实很清楚，是他自己选择隐瞒。”</P>
女人不屑于从中作梗。</P>
那个人偶的最好结局，就是死在这几年的实验里。</P>
然而，出乎人意料的是：数次实验，这个无心的人偶，竟然都挺了过去。</P>
少年抿了抿唇。</P>
他知道。</P>
可他无法给予人偶一颗心脏。</P>
最起码……</P>
现在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