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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断的回答、</P>
再加上坦然到平静的眼神，</P>
格外具有杀伤力。</P>
致使听者那漂亮的面庞显出短暂的凝滞，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也瞬时回升。</P>
在白发少年直白的注视下，更是颇有些颓败地扶住额头。</P>
哄人？</P>
有这样哄的么。</P>
这个人…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P>
表情可以伪装、话语可以斟酌，</P>
那一瞬的反应却不会作假。</P>
但不论如何，</P>
他报复心极强。</P>
更是斤斤计较，不愿落得下风。</P>
深紫短发所遮盖的耳尖，微微发烫。</P>
人偶极缓地吐气，随即抬起眼，沉默地盯视起对方。</P>
思考的同时，他一直保持固定姿势没动的手，也慢慢搭上另一人的唇边，用指腹碰了碰对方刚刚舔过的地方。</P>
造物的指腹不似人类恒热，以一种更为微凉的温度掠过唇缝。好似一缕柔软的风，从局部蔓延开来。</P>
这种感觉，掺杂着陌生且异样的特别。</P>
另一人顿时呼吸微止，一动也不敢动。</P>
眼见对方银色的眼圆了又圆、表情顿时僵硬，人偶找准机会，用力一扯——</P>
少年：呃呃呃呃呃……</P>
“让开。”大仇得报，人偶轻轻哼了声，问道，“还没闹够？”</P>
被扯住脸颊的人疼得龇牙咧嘴，只得乖乖收回腿，老老实实给另一人腾出空间。</P>
人偶也顺势起身，抬手脱下外套，露出贴身的黑色无袖里衣。</P>
少年略有疑惑地看向他。</P>
“怎么，”人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不休息？这都几点了？”</P>
少年：对哦。</P>
…</P>
……</P>
来这么一出，两个人都没了继续折腾的心思。人偶铺好毯子，先一步躺下，少年也将继续检查伤势的念头抛在脑后，跟着盖好被子。</P>
两床毯子隔着一段距离，不近不远。</P>
纯白墙壁光光净净，除了字符和数字，没有关灯这个功能。</P>
要想好好睡觉，纯靠自觉闭上眼睛。</P>
不需要睡眠的人如同一只警觉的猫，时刻都在注意着周围的动静。</P>
一片漆黑中，即使看不清另一个人的脸，也知道对方要做什么。</P>
无非就是闲的没事干找他瞎聊天。</P>
眼疾手快地抵住即将凑近的事物，人偶虚虚睁开眼，不耐烦地问：</P>
“还不休息？”</P>
少年从被子里拿出手，将盖在脸上的手掌一点点挪开。</P>
“…睡不着。”</P>
“哦，这样。”人偶利落地抽回手，直接转过身背对他，“和我又有什么关系？”</P>
“你是要休息了吗？”少年问。</P>
“看来你没长眼睛。”人偶轻嗤一声，“不如洗洗睡吧。”</P>
少年眨眨眼。</P>
不一会儿，他裹紧被子，再次小幅度地挪动起来，努力与人拉近距离：</P>
“…人偶，能问你一个问题吗。”</P>
“不好意思，你问错人了。”</P>
背对着他的人单手枕头，懒懒开口：“因为我看心情回答。”</P>
看心情回答……？</P>
那就是会陪自己说话啊。</P>
少年没有急着开口，反而好奇地观察起对方。</P>
近距离下，由于是侧卧着睡，深紫色短发随着姿势垂落，还露出了一点左耳廓，发尾却翘得更加厉害。</P>
尖尖的一个角，让人忍不住想要碰一碰。</P>
手指还没碰到，另一人却像是后脑勺都长了眼睛似的，语调暗藏警告：</P>
“我劝你现在休息。”</P>
少年立刻接话：“你没睡！”</P>
“我睡了。”</P>
“现在和我说话的人是谁？”</P>
“好问题，你可以慢慢想。”</P>
“这位和我说话的好心人，我现在可以吃一块巧克力吗？”</P>
“做梦。”</P>
“我梦见了，好心人说我能吃十块。”</P>
“呵，你倒是挺会做白日梦的。”</P>
“那你原谅我了吗？”</P>
背对着的人声音微顿：“…你是机器人？”</P>
没完没了是吧。</P>
“机器人？”</P>
少年回想了一下：“……的确有士兵这么称呼过我，说我只会呆板的执行任务。”</P>
假寐中的人兀地睁开眼睛。</P>
他即刻翻身与人对视，声音发冷：</P>
“几队的，叫什么名字。”</P>
胆敢非议愚人众的执行官，活腻了？</P>
少年性子好、不计较。可他不介意给背后乱嚼舌根的人一点教训。</P>
眼看人偶的脸色沉了下来，少年略有些困惑，思索起他突然不悦的原因：</P>
“私下八卦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P>
“我又不是什么神人，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长途行进那么枯燥，他们总得有点话题聊吧？”</P>
人偶不满拧眉，向少年强调：</P>
“你是他们的长官，奥瑞恩。</P>
“必要时，你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难道还需要我提醒你吗？”</P>
听人这么说，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银色眸子狡黠地眨了眨。</P>
“我想想……嗯，这下有点难办了……”</P>
随即，他摆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半真半假地感叹道：</P>
“毕竟第一个受罚的人，是你。</P>
“据我所知，所有人当中你胆子最大，因为你会直接指着我骂。”</P>
“……、”</P>
短暂沉默后，人偶轻哈了声：</P>
“这是控诉？”</P>
这就算了，还敢拿他寻开心？</P>
少年只是笑。</P>
笑完后，又慢慢靠近了一点点。</P>
另一人给了他一记眼锋。</P>
“又要做什么？”</P>
什么也不做。</P>
少年弯起眼，更加贴近他。</P>
白色发丝宛如小动物的绒毛，少年没错过另一人因痒意而微蹙的眉心，任由它们拂过对方的面颊。</P>
随后，他睁大眼睛，银色的瞳仁里装起恰到好处的乖巧：</P>
“那你原谅我了么。”</P>
“………………………。”</P>
瞧见对方表情一滞，少年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与人额头相抵。</P>
顷刻间，比星星更明亮的笑意占据视线，令人目眩神迷。</P>
温热的吐息更是扑在另一人的脸庞以及嘴唇上，带来若有似无的痒意。</P>
人偶的睫毛控制不住地颤了颤，想要说些什么，却好似被什么蛊惑了。他轻轻环住近在咫尺的人，让对方更加贴近自己。</P>
可当肌肤紧贴的一刹那，两个人都微微战栗，就像碰到了凉凉的雪粒。</P>
彼此目光交汇，一时间，竟都没有说话。</P>
雪粒则在时间中悄然融化，汇成暖流，温暖身体。</P>
在一片狼藉的空间里，精疲力竭、伤痕累累的两个人安静地交颈拥抱。</P>
“你说…外面雪停了吗？”</P>
少年突然开口。</P>
“不清楚。”人偶不在意地答，伸手梳了梳少年耳后的头发，“你的头发长长了。”</P>
“啊、”少年愣了一下，“那你帮我剪掉些？”</P>
“我？”又是他？</P>
少年想了想，说：“不如我们找个周末去理发店，然后直接在外面解决晚餐？”</P>
“好。”</P>
“好？”</P>
少年有些诧异，奇怪道：</P>
“这时候你不应该来一句：又要去哪家店？家里没烧饭么，晚饭回、唔……！”</P>
人偶轻悠悠地抬起眼，捻在少年耳垂上的手指逐渐用力。</P>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P>
把他当什么，不近人情的家伙？</P>
饭白给人吃了。</P>
少年的笑声闷在胸膛里，他亲昵地用鼻尖磨蹭起对方的鼻梁。</P>
“别蹭。”另一个人怏怏眯起眼，“痒。”</P>
少年依旧不依不饶。</P>
搞什么，蹭来蹭去的……人偶不爽地啧了一声，用空出来的那只手轻轻挡开少年的脸，“行了。”</P>
少年笑问。</P>
“那你原谅我了吗？”</P>
人偶古怪地拧起眉：“你是不是只会说这一句话了？”</P>
“不。”</P>
少年轻轻摇头，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转而视线投向墙壁上的数字，轻声道：</P>
“人偶，你得出去，离开这里。”</P>
宛如定时炸弹的一句话、几个字——</P>
让房间里的气氛骤然胶着凝固。</P>
毛骨悚然的安静下，</P>
只有滴滴答答的水滴声。</P>
那是鲜血滴落的声音。</P>
一人率先开口，他死死紧攥匕首尾端，竭力阻止着另一个人。</P>
“…放手。”</P>
另一个人并没有放手。</P>
他握着匕首的手极稳。</P>
稳到像是一副镣铐，紧箍在二人腕间，谁都无法撼动彼此之间对峙的力量。</P>
然而鲜血无孔不入。</P>
深可见骨的伤口浸润五指，鲜红的液体从刀刃边缘流淌，再一次啪嗒落下。</P>
人偶的视线也落在另一人的锁骨下方，刀锋尖锐，入了近乎一指的长度。</P>
几秒钟…就差那么几秒钟……倘若他没有及时阻止，这时候的匕首已经不偏不倚地捅进少年的心脏里。</P>
望着少年胸口溢出来的血，人偶深深吸了口气，压抑着快要爆发的情绪：</P>
“……非得这样是么？”</P>
另一人没有回答，只是静静注视着他。</P>
灯光下，银色的瞳澄澈明亮，会给人一种温驯无害的错觉。</P>
也正是这种错觉，让自己麻痹大意，从而被对方暗中拿走匕首。</P>
而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从另一人手中抢回匕首，再为对方做急救性的治疗。</P>
可他不能轻举妄动。</P>
如果他接下来的判断失误，少年将再次死亡，死在他的面前。</P>
零碎而混乱的片段再次浮现。</P>
恍惚间，他胸口最空洞的位置又陡然窜起一阵剧烈的疼痛，伤及肺腑、刺人咽喉。</P>
“奥瑞恩……”人偶紧盯着对方，气息微微不稳：“…把匕首给我。”</P>
少年纹丝未动。</P>
他只是安静地与人对视，突然问：</P>
“这样真的好吗？放着一身伤不管。”</P>
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却让另一个人觉得无比可笑，咬牙切齿道：</P>
“…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P>
少年微微弯起眼，眼中有着极淡的笑意，像是无形中默认了另一人所说的话。</P>
他伸出手，掌心轻贴在另一人的胸口处，仿佛在一同感受对方的疼痛。</P>
无声的举动有着抚平伤痛的魔力。</P>
让往日刚强的人在受到重创时，会不自觉地呈现出脆弱的那一面。</P>
独属于另一人的温度，温热又亲密。</P>
人偶怔忡地望着那只手，一言不发。</P>
宛如对待这世上最重要的宝物般，少年的动作珍重又温柔。他一边抚摸着伤口，一边轻声道：</P>
“只剩下半个小时的时间了。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你该做出决定了。”</P>
人偶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P>
“到底在犹豫什么呢？是怕我受伤吗？”少年发出一声轻叹，“明明不需要在意我的。”</P>
“…够了。”</P>
“杀了我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去做呢？”</P>
“……够了。”</P>
人偶急促地呼吸了一下，“…别再说了。”</P>
听到对方话语中流露出的恳求和濒临崩溃的情绪，少年很是困惑地眨了眨眼睛。</P>
旋即，他露出个极快极轻的笑来：</P>
“■■■■■，没关系的，因为我早就——”</P>
“够了！！！”</P>
无情的指风迎面而来，人偶掐住少年的脖颈，喘着粗气，声音发抖：</P>
“…住口。你没资格指使我。”</P>
咽喉被掐紧的人充耳不闻。</P>
他依旧笑着，像是认同又像是抱怨般道：</P>
“嗯，我知道。</P>
“因为我们半斤对八两，一样固执。每次说多了，我们就又会吵架。</P>
“你是不知道…你每次冷下脸有多可怕，生气了还不理人、喜欢跑得远远的，可我要是不去找你吧，你的脸色反而会更差……”</P>
回忆如潮水涌来。</P>
在少年讲述中，拼凑出早已逝去的时光。</P>
人偶听着，掐在对方脖颈上的五指逐渐收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