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枫一只手死死的扣着林絮秋的肩膀,另一只手虚放在她的腰间。
他极力控制着呼吸,但还是红了眼眶。
“噗哧——”一声,是穿透血肉的声音。
一阵剧痛,林絮秋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由于他被祁枫死死扣住而无法动弹。
祁枫将灵能凝聚在手上,在林絮秋的腹部上捅了个对穿。
讽刺的是,温暖真实的怀抱,并没有流出来鲜血,而是像玻璃一样破了一个大口,然后从口子处慢慢的破碎瓦解。
祁枫冷笑一声,“冒牌货,装的一点都不像。”
“林絮秋”不可置信道:“你是怎么……”
祁枫掐着她的后颈,拎着她悬空了起来,“我八岁之后,我师姐就不会对我做出任何亲密的举动,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自小分的就很开。”
“更何况,她从来不希望我在这里留下来。”
林絮秋希望祁枫能变的更强、走到更远,完全不可能让他拘泥于一方小地,毕竟他的师姐,也有着宏伟的理想。
如果她尚未在年幼时陨落,而是平安长大,凭她的实力和野心,那必是世界一大能。
祁枫看着这个冒牌货,一行泪水还是眼角流下。
毕竟,看着自己亲近之人再一次死去,无疑是将结痂的伤疤撕开,再撒盐。
“林絮秋”的身体在慢慢消散,她笑的狰狞,“不可能,单凭你的灵能是无法对我造成这么大的伤害的……原来如此,这不全是你的灵能……”
在“林絮秋”彻底消失时,他失去的记忆也渐渐的在恢复。
这些天云邈将自身的灵能灌输在祁枫的身体里已经进行了杂糅,里面甚至还包含了帝君赐予的灵能,那更是强大。
其实只要祁枫从来都下定决心就好了,只要一个决心,不对,甚至只需要一个借口罢了,而云邈的离开……
祁枫深吸一口气,将心中一切能扰乱他的想法一律抛之脑后,灵能慢慢地离开身体,化为手上的一把利剑,向自己父母的居住的房屋走去。
是啊,人们常说,已逝之人没办法挽回,他倒是看不明白,但他现在如今连唯一拥有的人都逝去了。
祁枫再一次看见自己父母熟悉的容颜时,咬紧牙关使自己没有喊出任何声音。
脸上的新泪淌过旧的泪痕,可即便是脸颊上早已化作千山万壑,那拿剑的手也不曾颤抖。
剑光挥舞,接下来的则是血肉被穿透的声音,父母的身体再一次消散在祁枫的眼前。
至亲至爱之人,再一次在自己的面前离去,早已破碎的现实让他不得不去接受、去适应自己是孤儿的事实。
少年呐喊声夹杂着哭泣声从竹屋里传出,直至回荡在山林间。
不甘,怨恨,遗憾,后悔,悲痛……
此刻,无数个代表着苦痛的形容词都出现在这个少年身上。
这是他从来不敢回想的痛苦,十几年来的经历也只能是让自己慢慢变得麻木,但这也是一根深深地扎根在心的执念罢了。
弑父弑母?弑的不过是自己心中的苦楚。可这份恨意,会一直留存着,直到手刃仇敌。
但也是在这一刻,思绪通达的祁枫的身体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不再是13、14的少年了。
可他眼眶通红,泪痕未干,但缓缓走向了主厅。
而那人早已在主厅等着他的到来。
祁枫举起那灵能化作的剑,剑锋直指着诸砚初,“你就是我的心魔,而我所看到,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你造出来的,是吧。”
“诸砚初”平静的饮着茶,“你还不算太笨。”
毕竟,祁枫对已死之人的执念再大都大不到哪里去,唯有生死未卜的人,才使人念念不忘,势必要得到一个结果。
况且,在这个世界上,恩情最大的,除了生恩,就是养恩。
换句话而言,诸砚初是他的再生父母。
祁枫对诸砚初的感情无非是带着敬重的,只是还包含了不少的僭越。他太想要力量了,他想要比自己的师傅强大,想要向他师傅证明他自己的能力。
为什么,为什么那年只派他下山呢?无非就是觉得他不够强大,是个弱鸡。
甚至祁枫的实力在诸砚初的心里比不上林絮秋,比不上任何人。
“诸砚初”起身,挥挥衣袖,同样将灵能凝聚在手中化作剑,“来打一场吧,杀了我,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话音刚落,祁枫就挥剑冲了上去,一白一黑的身影快速的交织着,刀光剑影。
如果在他们之间落下一片树叶,那早已变成碎末。
这次,是真正的生死局。
祁枫并不怕挑战权威,和自己师父能打一场是他梦寐以求的,只是从来没有这个机会。
几年以来的历练也使他的身法攻击更加游刃有余,只是现在的他,带着些负面情绪,有些落于下风。
“诸砚初”的灵刃划过祁枫的脖颈,落下的血珠连成细线。
“放弃吧,你赢不了我的。”
心魔的速度很快,它并不想给祁枫任何喘息的机会,再加上祁枫在心魔境里灵能消耗的异常快,他这样不要命的用下去,马上就见底了。
那心魔继续说道,“你放弃吧,反正你都一事无成,你想要的什么都得不到。呵……废人一个。”
祁枫浑身挂彩,喘着气,自身的灵能见底后,那最后的东西才慢慢浮现出来。
是长久的,日复一日的,细水长流的。
是云邈在他身体里注入的灵能,是从他心魔期开始就没有停止过的。
甚至包含了他的爱意,如海啸般汹涌,又像风一样无声……直至浇灌在血肉里的每一处。
那是腐烂的伤口重新长出来的新肉。
只是现在的祁枫才后知后觉。
祁枫看向心魔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惧怕的神情,“我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更何况,我不是一个人。”
如果祁枫的幼年的成长真的像心魔幻境里的那样,他那绝对是一个在爱里长大的人。
但,现实并不是。
他的前半生里,从来没有获得过别人给予的爱意,甚至是怜惜。
如果,爱人如养花,云邈是唯一一个在花盆里施肥的人,但,很可惜的是,在发芽的时候,他是在无数自私的利益和冷漠浇灌下长大的。
心魔轻蔑道:“他不是死了吗?多亏了你的多疑,和那一些悲悯的自尊,导致他死了。他的死,不得谢谢你吗,我的,主人。”
但祁枫细细地感受着自身那股不属于自己的灵能在经脉里缓缓流淌,像是感受着他的拥抱一般,躁动的心,也顿时平静了下来,挥出的剑也愈发苍劲有力。
“我看上的人,没这么容易死。”
因为,祁枫浑身的灵能与细胞在告诉他。
他还在。
电光石火之间,祁枫听不见耳边的呼啸的风声了。
世界都平静了。
心魔捂着喉咙,笑了出来。
祁枫将手中的灵刃收了回去。
干净利落的一剑封喉。
爱意匮乏的男孩,在这一刻却使用了爱意。
随着心魔的消散,整个幻境开始迅速瓦解。
祁枫摸了摸脸颊,奇怪……为什么没有哭。
他看着“诸砚初”的面容,才恍然。
自己的泪早已在师父离开的时候,就流干了。
祁枫浑身的灵脉在一瞬间被打开了,往日因为心魔困扰的疼痛也消失了,无数的灵能涌进身体里,灵海瞬间被拓宽数倍。
巨大的灵能光柱射穿天际。
这个罕见的异变,使许多灵能者感受到了这次的异常。
而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一个蒙着眼的男人坐在树下,释然的笑了。
一位僧人走到了那男人的身边,恭敬道:“诸天师,今日怎么出来了,身体可恢复的好些了?”
那男人的双眼虽然被白布蒙住,但依旧能看出他出尘的容颜。
他摆了摆手,“无事,已经好许多了。连续许久都阴雨连绵,今日难得天晴,想出来晒晒。”
那僧人挠了挠头,嘀咕了一声,“可每日都是晴天啊,好久不曾下雨了。”
那男人听了,笑了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