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冷，封闭的空间。</P>
静......只有没拧死的水龙头滴答落着水珠，打在塑料桶内，砰砰作响。</P>
傅余紧靠着厕所单间的门，口微微张开，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搁浅的鱼。</P>
他的身体僵硬，手却不停抽搐着、颤抖着。</P>
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下意识将手伸进裤兜，掏了掏，却没摸到熟悉的药......</P>
是了。</P>
他早两年前就“好了”。</P>
“不需要”药物来抑制那阴暗潮湿，似乎催促着他走向毁灭的情绪。</P>
“呵......”</P>
傅余仰头，后脑勺轻轻碰到门板，不停吞咽着快要干涸的唾液，喉结快速上下滑动，自嘲地笑了笑。</P>
所谓的“痊愈”，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P>
当她出现的那一刻起，不敢回想的过去，和那段痛苦的记忆，瞬间淹没他，让他陷入情绪的漩涡，欲死难生......</P>
手机。</P>
他颤抖着摸出来。</P>
一手拿着，一手单指戳着屏幕，僵直的动作仿佛没有力气的老人，缓慢又透着焦急。</P>
“嘟嘟——”电话响了不到一秒，对面就接了起来。</P>
“你不是去《焚天》剧组面试了么，这个点儿给我打电话干什么？”电话那头的人跟傅余很熟熟稔，开口说话的时候，还在做着什么事情。</P>
傅余隐约能听到鼠标跟键盘被快速敲击的声音。</P>
他舔了舔唇，防止说话的时候嘴皮干裂出血：</P>
“帮我带一下药过来，跟以前一样。”声音哑得有些刺耳。</P>
对面的人静了静，猛然抬高声量：“你不是好了么？怎么回事！”语速快又急切。</P>
傅余微微眯眼。</P>
恍惚之中，方才看到的那张侧脸，好像跟少年时期在教室跟她一起做作业时的侧脸重叠......那时候的阳光好暖，把她照得分外柔美，被风吹动的发丝也总能撩得他心颤。</P>
明明是甜蜜的记忆，可却搅得傅余头疼，因为这些记忆......都掺了剧毒。</P>
只要碰一碰，他就会死在这些记忆里。</P>
入行拍戏三年，他投入到热爱的演艺事业里，刻意将她忘记，不敢触碰......可偏偏，她毫无征兆地，又出现了。</P>
“我......”傅余张了张口，却说不出那个人的名字，沉默半晌，直将电话那头的人逼得快要骂脏话了，才低声呢喃似的开口：</P>
“我看见她了......就在刚刚。”</P>
“咚——砰——”电话里响起一声闷响，紧跟着就是柜子倒地的声音。</P>
傅余听到好友烦躁的骂声：</P>
“艹，都说了好几遍了这个凳子给我挪开挪开，tmd撞死我谁给你们开工资！”骂完，舒坦了。</P>
一边走一边急促道：“你等着，我马上到，别挂电话，我得听着你喘气儿才行，不然死了都要麻烦我报警收尸。”</P>
傅余扯起嘴角，僵硬地笑了笑，缓缓滑坐到地上，以往嫌弃的脏完全不在乎了，他高高的个子蜷缩着，应了声：</P>
“嗯。”</P>
手机一直举着放在耳边会很累，傅余拇指动了动，点开开了外放，然后手缓缓垂落在膝盖上，他好像......快没了力气。</P>
要淹死在黏腻潮湿没有温度的情绪里了......好难受，好难受......心跳无端加快，根本静不下来，大脑转着，全是关于她的片段，每回忆一次心脏就抽痛一次。</P>
闷.......好闷......</P>
呼吸愈发急促，骤然停顿片刻，他憋了很久，才又会继续喘息......随时都可能死掉的错觉，愈发强烈。</P>
-</P>
男助理在厕所外等了半小时，见傅余还没出来，给他打电话，可却显示对方正在通话中，接不进去。</P>
面试时间要到了。</P>
男助理紧张地推了推眼镜，走进厕所。</P>
洗水台前没人。</P>
他只能压低了声音：“傅哥，快要到时间了，您还没好么？是不是拉肚子了，需要不需要我去楼下买药？”</P>
傅余听到男助理的声音。</P>
想回复。</P>
却没力气，也没那个劲儿说话。</P>
他好像被什么罩住了，外界的所有都跟他无关......只觉耳朵嗡嗡的，渐渐听不清。</P>
男助理感觉纳闷：人呢？</P>
又喊：“傅哥？”</P>
傅余张了张嘴......仍旧发不出声音。</P>
“是小张么？”忽地，一阵发闷的，不清晰的喊声响起。</P>
带着轻微的电流感。</P>
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P>
小张寻着声音走到最里头的一个单间，敲了敲门：“傅哥，你在里面么？”</P>
电话快扩的声音不是很清晰，但也能听到：“小张，你陪着傅余，把人看紧点儿，我马上就到，听见没！”</P>
小张贴着门听到这句话。</P>
反应过来：手机那头讲话的是姜明，傅余的好兄弟，他见过好几次，还得过人家过节包的红包呢。</P>
忙道：“姜哥，傅哥在厕所隔间里不说话，我进不去！”</P>
门从里面锁了。</P>
姜明似乎在开车，隐约有轰鸣声，他说话像是在吼：</P>
“那就给我堵着门！”</P>
只要人活着就行，他不信这家伙还能用马桶里的水憋死自个儿，要真这样，他都得说一句“佩服”！</P>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感觉事态有些严重的小张，忙应：“好！”</P>
眼下这情况面试多半是去不了了，小张给傅余的经纪人徐伟发消息:</P>
【傅哥这边出了点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把自己锁在厕所隔间里了，姜哥叫我守着他，您看面试这事儿......】</P>
小张盯着手机，焦急等待回信。</P>
手机嗡嗡震动，徐伟拿过来看了看，顿时皱起了眉头，他不由得想起三年前才认识傅余的时候，他那个时候的情况......难道复发了？</P>
没道理啊，不是说已经好了么，这两年里也没复发，怎么去面试一趟就出问题了？</P>
他停下手里的工作，回复：【我会处理，你好好看着他，别让他出事儿，必要时候找保安撬门，但别搞出大动静，我马上过来。】</P>
小张：【好！】</P>
他握着手机在门口转来转去，厕所里实在太安静了，让他莫名发慌。</P>
“傅哥，你听得到我说话么?”</P>
傅余：“......”没劲儿搭理。</P>
小张开始自言自语：“傅哥，你说这次面试缺席会有影响么，待会儿姜哥他们过来......”</P>
明明很吵，但傅余却没反应，只觉自己陷入了泥潭，越来越窒息......呼吸停顿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P>
“砰——”卫生间大门被推开，小张闭上嘴，下意识看去。</P>
“姜哥！”惊喜唤了一声。</P>
姜明个子高高，脖子上还挂着瑰红的耳机，栗色的发在白炽灯下显得有些发棕，他几步走过来，指了指隔间小门：</P>
“就在这里面？”</P>
说话的时候还喘着气。</P>
小张连忙点头：“嗯！”</P>
姜明挂掉电话，拍门道；“傅余，开门！”</P>
没动静。</P>
他看了看门的高度，轻轻跳跃，感觉没什么问题后，走到隔壁的厕所单间，然后一跃而上，抓住隔板，手臂用力，肌肉紧绷，一撑便翻了过去。</P>
“啪嗒——”一双色彩绚丽的运动鞋出现在眼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