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格曼没想到周彦竟然也是这种风格，他以为周彦只是先把拍摄时要用到的曲子写出来，所以刚才就没问其他曲子的事情。

周彦点点头，“我对这边的工作模式多少有点了解。”

萨尔特伦宅邸属于官方管理，《理智与情感》剧组想要在这里取景，必须要跟官方申请，然后由官方批准特定的拍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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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办公室坐下之后，安李告歉道，“实在不好意思，还没开机，就要你亲自跑一趟。按我的意思，你在开机之后抽时间来一两趟就行，不过安东尼特别希望你能来参加开机前的碰头会。”

“你的新电影筹备的怎么样了？”

周彦笑着解释道，“第二首歌出现的场景，是玛丽安收到布兰登上校送去的钢琴，弹奏随着钢琴一起送来的谱子。这首歌同样简单质朴，表达了布兰登上校的心意，而玛丽安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谱子，现场弹奏起来有些生涩……”

本来，现场的众人情绪都已经被这层层递进的音乐给挑动起来，准备迎接这首曲子的高潮了，却没想到突然就结束了，给他们搞得不上不下的。

安李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个时候，如果你的作品跟以往差别很大，观众会失望，如果同质化太严重，他们也会失望。其实往后你的每一部电影都会遇到这个问题，但第三部电影是道坎，如果没有闯过去，对你影响很大。不过，假如你闯过去了，你就会发现，自己会跳入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平台。”

等到这一段过去之后，第二段的节奏稍微慢一点，有点慢慢叙述的感觉，叙述中带着一点回忆，带着一点遗憾，但总体还是非常平静的。

看起来，周彦不像是在酒店大厅弹奏一架普通的旧钢琴，而是在金色大厅弹奏几百万的施坦威，那气势，就算是李斯特爬出来也得甘拜下风。

“可以么？”安李点头。

“我并不想拿自己来举例，但事实就是如此，《饮食男女》之后，我的生活改变特别大。三十是个很特别的数字，当你有三部能够给人带来惊喜的电影时，全世界的人都会相信你。”

但是到最激烈的部分，周彦忽然停下了动作，音乐戛然而止。

周彦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到钢琴边，坐在钢琴凳上。

安李却摆摆手，“不用，你们觉得好就行，我相信Y的才华。”

“有什么曲子是钢琴弹的么，方便弹给我们听听么？”

深吸了一口气，周彦抬手在钢琴上弹奏起来。

大部分导演，在拍摄处女作的时候，需要挑战的东西有很多，遇到外在困难也很多，缺钱、缺人、缺宣传。

周彦被这个问题搞得有点懵，一时没明白安李这话是什么意思。

了解归了解，不过周彦不太在乎，反正他只负责配乐，别的不用太操心，倒是安李自己，需要多适应了。

但其实，拍处女作的时候，内在的压力反而更小，因为没有以往的名声所累。

“处女作当然重要，但这是对导演自己来说的。而一个导演真正想要成为别人口中的大导演，第三部作品特别重要。因为你已经有两部作品，人们对你的期望会上升，对你的要求也会更高。观众们希望你能够保持住从前带给他们的东西，同时又希望你能够做出一些能给他们带去惊喜的改变。”

副歌部分的感情，正如他们之前想得那样，悲恸，遗憾，不能自已，把前面那段自攒下来的情绪，都给宣泄了出去。

听到周彦还写了其他配乐，布莱格曼挺意外的。

“很好，要不，让凯特再给你唱一遍？”布莱格曼提议道。

在剧组进入宅邸拍摄期间，还会有官方人员在现场监管。

一个导演的第一部作品，大概率不是这个导演的最好作品，但是第一部作品通常能够体现出导演的很多内在的东西。

王祖贤笑着点头，“你好，安导。”

等到大堂的人快散干净的时候，安李对周彦说，“我们另外找个地方聊聊吧。”

“那他后面听到，肯定会非常惊喜，刚才应该把这一段给录下来的。”

周彦笑了笑，虽然这首曲子还不错，但凯特·温斯莱特的表现太夸张了。

周彦并不是在谦虚，《第六感》的拍摄，王晓帅、赵飞他们几个有很大的功劳。

看到王祖贤的脸，安李诧异道，“你是……王祖贤？”

“应该不会出问题，我看艾玛跟安东尼的反应，应该是对那首歌非常满意。安东尼就不说了，艾玛是个很挑剔的人，既然她满意，那就代表曲子很好。”

“嗯，好。”周彦点点头，随后又对王祖贤说，“小贤你先回去吧。”

“欢迎，欢迎，旅途劳顿。”随后安李看着旁边其他人：“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其实这些老外真挺客套的，在某些地方，比中国人要客套多了，也虚假多了，周彦相信，即便今天这首曲子不好听，凯特也大概率会夸上一夸。

说罢，他把手高高抬起，接着刚才的那段继续往后弹奏。

说着话，他快速走到周彦面前，跟周彦握了握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干脆拍这段的时候，第一次把这个谱子拿给凯特，直接复刻电影里面的情节，这样一来，凯特不需要刻意表演，就能体现出那种生涩感。”布莱格曼说道。

说曹操曹操到，几人在大厅聊了一会儿，安李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过，这一段过后，情绪的起伏忽然变大，有些地方变得更加激烈，仿佛回忆中出现了一些让人痛彻心扉的东西。

当然，这不是一定的，有些配乐师确实会在拿到剧本的时候就写配乐。

听到周彦说可以，安李拍了拍手，喊道：“大家过来一下。”

“唱过了。”

当然，明白归明白，周彦并不是特别在意。

安李带头鼓掌，“非常好。”

周彦笑着解释道，“这首曲子后面还有挺长，不过后面的部分不会放在电影里面。”

凯特离开钢琴，走到他们几人面前，不禁抱怨起来，“这架钢琴太老了，有的琴键都弹不动。”

等到这段激烈的部分过去之后，情绪慢慢往下走，起伏变得越来越低，最终归于平淡，忽然给人一种释然的感觉。

听安李这么说，周彦说出心中的疑惑，“看起来，艾玛·汤普森在剧组的身份还不一般，配乐的事情她也在操心。”

“现在么？”周彦有点意外。

曲子好听不好听不重要，重要的是情绪价值要给到位。

现在这种情况还不太明显，随着时代发展，电影工业化越来越精细，导演在电影拍摄时的存在感也就越来越低。

周彦握着安李的手，笑着说道，“刚到没多久。”

很快，酒店大堂就聚了二三十人。

……

安李看到周彦彻底停下来，愣了愣，问道，“这就结束了么？难道这首曲子你只写了这么多？”

最后，周彦差点站起来。

他用汉语喊了一声，随后才切换了英语，“你什么时候到的？”

看到周彦他们，原本死气沉沉的安李，忽然展颜笑了起来：“周彦。”

凯特点点头，把谱子又还给了艾玛·汤普森。

什么叫大家都可以听吧，他既然要在大厅弹奏，自然是都可以听的，总不可能去把一部分人耳朵给捂住。

“全世界的人都会相信你”这个说法自然是夸张的，不然安李现在也不至于还要为管理剧组而头疼，不过安李说的道理周彦明白。

说完之后，安李又跑到酒店外面，朝外面喊了几句。

周彦意外道，“这个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通常不都说，导演的处女作最重要么？”

他对安李的印象都是上台领奖的画面，颁奖台上的安李，西装革履，穿着讲究，而且要比现在更老一点，更稳重一些。

“这是个好点子，凯特先不要看谱子了，回头等安李回来之后，我们再讨论一下。”

听到安李这么说，周彦点点头，“当然可以。”

“很高兴见到你。”

但是眼前的安李，头发乱糟糟的，皮肤蜡黄，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里面的黑色衬衫还漏了边，整个人看起来不修边幅。

听说宅邸里面有很多珍贵的收藏，弄坏了可不好搞。

这一片并没有什么好看的，除了树就是草，散散步还挺好，要是想看到什么特别的景色，那可能就要失望了。

不过今天天气不错，阳光很好，也算是遂了王祖贤的愿。

而且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他们可以不用做任何伪装，毫无顾忌地手牵手走在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