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短暂的交流,那位钟表工匠告诉克莱恩,这张纸上所有被划去的人名都是已经被找回,或者家属已经主动放弃的,而那些名字底下备用红线标记的,则都是家中的独子,他们是家里唯一的年轻人,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消失,剩下的父母也将面临着几年后无力生存的困境。
东区的工人普遍身体衰老比较严重,一般四五十岁就已经算是晚年。
克莱恩的视线从一条条红线上掠过,最后微不可察的瞥了同样看得十分仔细地老科勒一眼,沉默的低下了头。
“最近有找回来的吗?”
“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看着工匠怪异的眼神,克莱恩又补充了一句。
“我是一个记者,最近在做有关东区的调查,说不定能帮助你们。”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与克莱恩所想相反,脸上还有红印的工匠一下子变得警觉,有些神经质的站了起来。
“我们没什么可供你调查的,这里都是普通人。”
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以前有记者来这里调查过这些失踪的人,并且给这里的人造成了麻烦?
但是他调查这些失踪人口干嘛?
看那个工匠双手挥动,光想拿起东西驱赶自己的样子,克莱恩不得不出声辩解道:
“我只是一个小记者,不是那些能够给报纸专栏供稿的专家,就算我完成报告,也不一定会被几个人看到,不会给你们惹出麻烦的。”
他指了指身旁的科勒,接着解释道:
“这是我今天刚刚雇佣的向导,我只是恰好路过这里。”
“那这也不是你可以管的事情,就算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完全打起精神的工匠根本不听克莱恩辩解,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他手里已经握上了自己仅有的一把扳手,气势汹汹地在胸前挥舞着。
“先生,我们走吧。”
见身旁的科勒也开始劝自己离开,克莱恩叹了口气,索性放弃了辩解,咬了咬嘴唇,冷不丁道:
“我可是付了钱让你回答我的问题的,如果你不愿意回答,请把钱还给我。”
话音刚落,正轻轻拉着克莱恩衣角的老科勒和满脸胡茬的工匠一并停住了动作。
把钱给他?
开什么玩笑,半苏勒能让自己家里多小一个星期的口粮!
手握扳手的工匠又攥紧了紧自己的右手,左手则把桌子上的几枚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硬币扒拉到了自己的衣兜里。
“你觉得,如果我去报警,最后那些警察会不会因为害怕我报道他们不作为,然后把你按抢劫投入监狱?”见对方进一步行动的克莱恩没有退缩,而是更进一步,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咄咄逼人。
忽地,刚才还气势高涨的工匠颤抖了起来,右手抬高,似乎随时都会把手里的扳手扔到克莱恩脸上。
咣当!
如果他被抓进了监狱,那他的孩子和家人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在这样的悲惨前景胁迫下,身材中等的男子一下子瘫倒了身后的椅子上,手里的扳手重重落地。
“你这个混蛋”
看着对方妥协,脸色阴沉的克莱恩看了眼自己身旁的科勒,发现这个半老工人脸上也出现了说不清的恐惧,仿佛在害怕这位请自己吃饭的好先生突然变成食人的恶魔。
“我想现在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刚才那么大反应了。”
克莱恩的疑问再次袭来,但这次工匠只是象征性的动了动手指,不再挣扎。
“黑帮,这些都是黑帮做的,我们都知道。”
他不等克莱恩借着提问,自己就一股脑宣泄式的说出了后面的内容,嗓音中带上了一丝哽咽。
“虽然不可能全是他们的手笔,但是他们也不可能告诉我们到底哪些人还有找回来的希望。”
他所说的黑帮都是高原人组成的极端帮派,与信奉秩序,自喻为黑色警察的辉利党等公司社团性质的团体并不一样。
“那这和你刚才敌视记者有什么关系。”克莱恩飞快追问道。
听到这,颓唐坐在椅子上的工匠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纠结。
“因为之前,因为之前之前有记者来这里问过类似的问题,第二天那些黑帮就来到我们这,打了许多人,还威胁我们不要把事情闹大。”
“他们,他们说自己背后有大人物,就算我们中有人凑够了钱,去贝克兰德桥区请专业的律师,也不可能有一点希望。”这既是交代也是倾诉,不比老科勒小多少的工匠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在自己坑坑洼洼的面颊上抠出了几道白印。
他带些许哭音的话语感染了同样经历过丧子之痛的科勒,让这位老工人也长长叹了一声。
背后有大人物的黑帮?
克莱恩脑中的灵感突然被触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