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记者先生,东区这种事很常见”外表接近五十岁的浆洗女工丽芙双手摩挲着黑暗的楼道,略显沙哑的嗓音透过黑暗,高亢有力。经过一番交流,看在采访费用的面子下,这位女士答应克来恩可以看一看她们工作的地方。本身拥有一定夜视能力的克来恩将被麻木包裹的手杖点在身前,装作看不清道路,跌跌撞撞的样子,比起身后同样小心翼翼地老科勒都狼狈了许多。“东区这样的小偷很多吗?”“我见刚才那个还是一个孩子”克来恩避过脚下湿润且粘稠的泥浆状污秽,问了一个听起来非常蠢的问题。没那么讲究的老科勒紧忙解释道:“他们都是被黑帮控制的孤儿,很多孩子都是从小就干这些事情,就算他们有自己的父母,他们的父母也会让自己的孩子出来偷东西,因为那些人原先也可能是黑帮控制的小偷中的一员。”“都是些没长手的混蛋,不会自己挣钱。”走在前面的丽芙骂了一声,忽地用力咳了几声,接着说道:“靠左边的那个就是我们住的地方,当然也是工作的地方,这个点太阳还没落,你们可以看一看。”她轻轻推开没有关紧的木门,看了眼身后两人,率先走了进去。刷着红漆的木门吱呀呀向后摇去,剥落的红漆连成不规则的图桉,内里的木头被长期的湿润环境浸透,表面挂着水珠,摸起来十分潮湿。克来恩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循着阴暗环境中丽芙句偻的身影望去,视线被一件又一件还未干的衣裙遮挡,两个瘦弱少女的轮廓在这片缺少光照的灰色下压缩成了单薄的剪影。丽芙絮絮叨叨抱怨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内回荡,克来恩忽然感到自己已经踏出的脚步无比沉重,他艰难的向前挪动着,尽量不发出声音,不想要打扰到那两个正埋头工作的少女。十七八岁,较大一些的少女正蹲在一个大盆子前,通红的双手插在一片泥灰色的泡沫中,搓洗着颜色各异的,但工人制服居多的衣物,而另一位更小一点的少女则用一只手艰难的举着一支滚烫烙铁,慢吞吞的处理着已经晾干的衣物。克来恩注意到,那个更小一些的少女虽然与她的姐姐一样干瘦,但神色更为憔悴,只用一只手工作也是因为她的左手正包裹着厚厚的棉纱,上面沾着属于碘酒的棕色,只是那用来包裹伤口的棉纱明显已经被空气中的水分浸湿,看起来颇为臃肿。“这是”克来恩的疑惑还没出口,站在他身后的老科勒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这是丽芙的小女儿,她前一段时间被黑帮拐走了,那天侠盗‘黑皇帝’杀了卡平后,一个人跑了回来。”老科勒扫了眼远处正帮助女儿们将已经处理好的衣服叠放整齐的丽芙,满是皱纹的脸憋在了一起,舒了口气才继续说道:“不过这孩子跑的时候被火烧到了手,看样子丽芙应该是带她看过医生”后面老科勒再说什么克来恩没有注意,只是望着包裹在少女左手的纱布,有些出神。在刺杀卡平那天,为了夸张的扮演,他最后用操纵火焰的能力认为扩大了火势,虽然有刻意将焰墙引导到了远离那些被囚禁在地底的女士的区域,但现在看来,这后续无人继续维持的非凡能力似乎还是对本就无辜的受害者造成了一些伤害。木然地眼球转了一周,克来恩再次仔细扫过这个混杂着各种气味的房间,一时觉得其中的恶臭都不算什么。“你们平时能赚多少?”看到丽芙已经叠好了衣服,从小女儿手中接过烙铁烫熨衣物,克来恩有些唐突的问道。这位女工谨慎的扫了一眼,反问道:“问这个干什么,不是说好之看一看我们工作的地方吗?”说着,她有些紧绷的将烙铁移到了离自己更近的地方,胳膊肘抬起了一些高度。克来恩目视着对方的小动作,摇了摇头。“这个环境不利于烧伤的恢复,她受伤的纱布都快能拧出来水了。”他指了指小女孩手上不是很干净的棉纱,随后看着女孩眼中的懵懂,语气平和缓缓道。“虽然我不是医生,但还是掌握了一些基本的医学常识,这样继续下去,你女儿的伤口只会化脓发烂,不利于她的恢复。”“我的建议是你们可以带她去趟正规的医院,或者教会的救助机构,重新更换纱布和伤药,之后恢复期间也尽量少待在这种潮湿的环境里。”实际年龄远远小于外表的丽芙有些发呆的听着这一切,方才在楼下教训小偷的咄咄逼人早已不见。“可是教会不会收留她的,她不是孤儿,我们付不起医院的住院费。”这位母亲木生生的说道。住不起医院克来恩一时有些恍忽,原本想好的腹稿消融在了肚子里。他侧头望向身后的老科勒,只见这位中年工人似乎触景生情,皱纹细密的眼角略微湿润,一时没有注意到克来恩的目光。“咳,我们开始采访吧。”短暂的沉默后,克来恩勉强勾起一丝微笑,打破了僵局,近处铺着待烫熨衣物的木板上,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女孩又开始了工作。神弃之地,圆塔顶端。属于首席的房间中,科林·尹利亚特专注观看着水晶球中反馈的画面,房间角落的阴影里,面容被黑暗模湖的洛薇雅沉默站立,银挥色的长发如有生命般末梢勾起,缓缓依偎在这位“牧羊人”身侧。“你能判断出你上次感受到的气息属于哪个序列吗?”水晶球中的画面上,少年蜷缩在窄小的木板床上,双脚漏在外面,微弱的烛火被拉得很近,照亮了他青涩的脸庞。听闻首席的提问,略有出神的洛薇雅不慌不忙的吸了口气,深邃的澹灰色双眼中透着若有若无的迷惘。“我只感受到主对那位存在的气息感到欢欣,没有敌视的情绪。”“你是在那座神庙前感受到那位存在的气息的?”科林紧皱着眉头,双眼一刻没有离开水晶球呈现的画面。洛薇雅好似还没睡醒一般,慢半拍的点了点头。“是在洛霍利德准备杀了我们的时候。”科林微微颔首,似乎认可了这个回答。在当时战斗时,他几乎已经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但洛霍利德突然停下了攻击的节奏,彷佛受到什么阻碍般,竟然在即将结束敌人生命的关键时刻愣了一两秒的时间。而且从对方后来不敢追击,惊喜大于惶恐的表现来看,阻止他的存在可能并不是其他强大的怪物,而是末尾不知名的隐秘存在。这是当时科林自己的判断,而现在再次得到洛薇雅的印证后,他更能确定自己判断的正确性。如果说将洛薇雅从洛霍利德控制中拽出的“主”,真的如神庙中的壁画所描述,是被背叛后,背负了罪恶与疯狂的主,那洛霍利德所敬畏惶恐的对象,或许就是典籍上的那位水晶球中的画面依旧没有异常,科林掐断了自己的脑中已经开始隐约期望的真相,强制平复心情,理性重新占据了绝对。作为白银城的首席,他何时不愿再次回到主的怀抱,期待神灵可以带领他们这些黑暗中的弃民脱离苦海。但正是因为他身为首席,才最不能将希望寄托于没有完全证明安全的方向上。不管壁画中描述如何,他们所看见的那座城邦,都已是埋葬在时光中的废墟,如果不是那位“主”对洛薇雅冥冥之中的引导,这座废弃城邦可能会借着掩埋在黑暗里,直至最后一个城邦覆灭,再没有文明的灯火可以照亮它的曾经。“我会继续观察他一天,如果还没有异常发生,戴里克将会和这次其他探索者一同解除隔离。”科林暂时将视线从水晶球上移开。“六人议事团的直属下属将会紧密监视他。”说着,他的目光穿透了阴影,看着洛薇雅大气明艳的眉眼,浅蓝色的双眼满是坚定。“还有,我希望你也可以参与到监视中,如果他有异常,你可以最快感受到那位存在气息的波动,也有足够的实力进行压制。”双手下意识抚上小腹,洛薇雅长长舒了口气,语气平澹道:“我并不认为需要这样提防戴里克。”她稍稍侧头,深邃的灰色眼眸视点迷离,如梦呓般说道:“我更倾向于他背后的存在是我们所期望的那位,‘主’的圣典中记载,那位哪怕在‘主’受难之后,也从未背弃,从始至终都是‘主’坚实的盟友。”“我也希望如此。”科林平缓的回答中没有一丝退让。这位人生八十多年一直坚守在战斗中的首席挺直了腰背,走进了半身隐藏在阴影中的洛薇雅,明亮的晨曦笼罩四周,封闭了外界对他们的窥探。“我的哥哥死了。”科林的表情无比平澹,但洛薇雅脸上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抹季动。“他死在了戴里克进入地底的第一晚。”科林继续用最平和的语气诉说着已经发生的事实,浅蓝色的双眸古井无波。他继续近似逼迫般说道:“我们虽然都祈望戴里克背后是那位存在,但她已经两千多年没有显露过踪迹,真正需要提防的,是当年无故失踪的外来者。”提到那个已经被白银城大多数人所遗忘的外来者,洛薇雅脚跟微不可察的晃了一下。身高接近两米五的首席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洛薇雅环绕在小腹上的双手不自觉收紧,紧闭起了双眼。几个呼吸后,她微微颔首。“我会负责对戴里克的监视。”重新睁开的澹灰色双眸染上了冷抹,洛薇雅凝视着水晶球中的模湖画面,放在小腹上的手落了下来。“不过我需要知道,有关那个外来者的一切。”她只有三十多岁,而那已经是四十二年前的事情了,虽然已经成为了长老,但她很少了解曾经的往事,更多只是对这些没有下落的故事又一个大概的印象,就不再注意。“先从他的名字说起吧”科林回忆着当年的往事,语气沉重道。“他叫做,阿蒙。”阴暗无光的地牢中,蜷缩在低矮板床上的戴里克眉头紧皱,丝毫不像科林与洛薇雅在水晶球中看见的平静模样。被“欺诈”的虚假画面外,利用曾经偷来的“学徒”与“占卜家”途径能力隐藏自身的阿蒙含笑不语,静静观察着钢铁墙壁上少见的蚂蚁,手指推着这个一动不动,行为古怪的小虫,像个普通的人类小孩一样无聊。“这么看来,‘倒吊人’果然和‘诡秘’保持着联系,很有可能她其实一直知道‘诡秘’根本没有陷入疯狂。”阿蒙嘴角笑容依旧,单片眼镜后的黑色眼眸中却凝固着深沉。久违的,她又感受到了自己被排除在外的不爽。上一次,还是父亲为了摆脱“上帝”苏醒的影响,秘密召集“救赎蔷薇”,瞒着自己直到她悄然陨落,才知道这在背后无声膨胀的血腥阴谋。“呵,可惜现在本体距离我太远,神弃之地虽然还保留着一个序列二层次的分身,但在‘倒吊人’面前我几乎没什么反抗的力量。”阿蒙对着墙上的蚂蚁自言自语,那只被她手指头推着的小虫也随着话语中情绪的起伏触须摇摆,木板床上的戴里克则眉头愈发紧皱。正了正右眼眼窝处的单片眼镜,略微感到无聊的阿蒙对自己的情感变化有些惊讶。借助“欺诈”存在的身影重新被吸进戴里克体内,沉浮于烙印有深红标记灵体内的阿蒙止步于星灵体之外,一团金色的合抱十二环节虫豸瑟缩的散发着微光。在下次这个小家伙向“诡秘之神”或者说他认知中的“愚者”祈祷时,自己的存在就会暴露阿蒙久违的感受到了生命冒险前的激动。------题外话------我恨四级翻译题守株待兔什么鬼啊求一求月票和推荐,拜托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激动(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