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里最燥热的时节,容纳了数百人的黄府,相连的数十座大小庭院,却自早到晚少有人语声响起。肃静的如同一片无人居住的空宅子。</P>
黄府之中,这几天不但丫鬟仆从人人自危,便是府里的公子小姐们,也尽可能的不在府中走动,就连在自己居住的小院里说话,嗓音都压抑着。</P>
府里内外,眼可见的都看出来了,黄家二爷的愤怒,多日积累之下,已经到了喷发的临界点。</P>
昨天,二爷一怒之下,竟然将府里养的獒犬全部杖毙了,其中就有二爷花费重金购入的两头纯种狼犬。</P>
一对深受二爷宠爱的狼犬,毛色黑亮,立起身跟成人一样高,背阔蹄大,目光如电,獠牙森森。 黄二爷曾经不止一次的夸赞,这一只狗比三个护院还顶用。比起忠心,全府上百护院武师,更是没一个能比得上。</P>
十多条看家的獒犬,最后成了摊在前院的一堆掺杂着毛发的骨肉碎渣。</P>
散发的浓烈的血腥气,就连隔了数十丈的后宅都能闻到。</P>
今天一大早,刚起床的黄二爷,又一次如同祖坟让人给刨了,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双手哆哆嗦嗦,高一脚低一脚,围着黄家大院绕圈子。边走,边不停地咒骂。</P>
府里的狗已经死光了,有气无处发的黄二爷,折腾起依附黄家的走狗们。 虽然是走狗,终究是个人,不能象对待狗一样,随随便便都给打杀了。 掌嘴,杖责,前院再次被搞得血雨腥风。值夜的护院受了罚,还被架着丢出了府门。</P>
耳目灵通的府里下人,已经猜出来,一直以读书的斯文人自居的二爷这回发狂,跟府里封禁起来的那几座套院有关。</P>
黄家的家祠,便在暂时封禁起来的院落中间。</P>
黄二爷一早在前院发疯的时候,黄家大爷黄真云正饶有兴致的围着完全坍塌了的家祠绕圈子。</P>
被斩去半边屋顶的家祠,剩下的半边前天夜里也塌了。</P>
来人毁了偌大的半个屋顶,竟没有惊动黄府巡夜的护院和看家犬。直到天亮后,黄二爷按着多年养成的习惯,来给祖宗请安上香,一只脚刚踏进家祠的一瞬,似有似无的好象起了阵旋风,半个屋顶随风而散,无论砖瓦还是实木的梁木檩条椽子,都化为了漫天碎屑。</P>
今早上,来给祖宗请安上香的黄二爷,再次遇见了奇景。井然有序,层层摆放的祖宗灵牌,在他跨入祠堂时,竟然齐刷刷的自中间折断。</P>
如果拆家祠屋顶,是打黄家的脸。折断供奉的祖宗灵牌,就是将黄家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P>
隔着重重院落,时断时续,有声嘶力竭的哀嚎声传过来。</P>
黄真云侧耳听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P>
老二这是在表达对他这个大哥的不满呢!</P>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羞辱,除了严令对外封锁消息,他这个族长大哥既没有表现出愤慨,似乎别的什么实质行动也没有做过;夜里在远离家祠的偏院彻夜打坐,白天便在这边东翻西捡;淡定从容的仿佛被毁的是别人家的家祠。</P>
身形矮小的道人,双手各拿着半片灵牌,递到黄真云眼前。</P>
“切口光滑平整,难的是所有的灵牌断而不倒。和毁去屋顶的是一个法门,却不是同一个人。”</P>
黄真云用眼神示意他接着说。</P>
“使用的不是刀,也不是剑。</P>
虽然分辨不出用的什么兵器,终归是个善用兵器的高手,而且精通善用巧力。</P>
毁去屋顶的人,能将整个屋顶震碎,又以阴柔之力保持完整,相比起来明显的气息更为浑厚,对力量的掌控也更为精准。”</P>
黄真云默然点了点头,并指在木牌的切口处慢慢的滑动着,将所有的牌子都仔细的观瞧摸索了一遍,他才开口说道:“用的是一根细长的金属丝。”</P>
侧过头,注目一角收拢的屋顶残存的碎屑。片刻后,嘴角微微翘起,轻声说道:“本来我还无法确认,前夜的来客用的是拳法还是腿法。 现在可以确认了,是腿法。 那人就是陪齐老太爷过来的落拓汉子,那天也就是他一脚踢碎了府门。</P>
天下第十一,追命。也是刑部四郎传人之一。</P>
至于昨夜的客人就不难猜了,自然就是刑部四郎另一个传人,一直蛰伏在刑部大牢的蒋清新。”</P>
矮个道人目中精光闪烁,低声问道:“既然知道了来人身份底细,是不是该.......”</P>
黄真云摆手拦住了矮个道人将要说出口的话。转而耗费真元,以心声跟他说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两个晚上我都在府里布下了法阵,虽然被来客破了阵,还是被我察觉到,另有修习山上道法之人隐匿。</P>
到现在为止,对方还只是在发出警告。</P>
第一个出手的不明身份剑客,加上刑部四郎传人,即便是发动整个宗门,也没有必胜的把握。”</P>
矮个道人,眼里流露出诧异之色,也以心声回问道:“他们真有那么大能力?”</P>
黄真云微微点头,心声作答:“九真观坐落在东魏境内,你怎么能忘了,景阳单家同属刑部四郎一脉。</P>
以绿林大天王交游之广,部下能人异士之多,远非江湖帮派能比拟,即便是山上宗门,又有哪一家敢说必然能胜过?</P>
若是将整个绿林道三十六寨的部众全算上,也只有当今三分天下的东西二魏,南梁,三家朝廷有能力压制。”</P>
矮个道人眼中的精光暗淡,犹然不舍的说道:“难不成,就这么算了?”</P>
黄真云手掐法诀,忽然挥了挥宽大的袍袖,折断散落的灵位,仿佛接到了敕令,井然有序的瓢向一角收集的碎屑堆。</P>
等牌位全都落下了,黄真云闭上了双眼,微微低下了头,嘴里低声吟诵着经文,掐诀的手虚按向碎屑堆。坚木的牌位周围空气泛起阵阵涟漪,视线看过去变的模糊不清,转瞬间,涟漪平息,角落里的碎屑更细小,折断的牌位化为了碎屑掺杂其中。</P>
看着变大的碎屑堆,矮个道人皱起了眉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