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都安排好了，干嘛还这么着急走呀！”冯行偃梗着脖子，话里带了怨气。“你二叔、师父，还有须陀哥哥他们去追击元允，都还没有回来呢。 我还想跟你二叔讨教......”</P>
凑过来的禁军都尉，年轻的脸上满是惋惜，忍不住插嘴道：“二将军，咱们也是都想着要晚两天才回京呢。”</P>
阿信这些日子和这个都尉也混熟了，在紫铜关帮着他做私事的也都是从京都随来的这些禁军。对他们的小心思，洞若观火。</P>
眼睛微眯，冷笑道：“边关一场百年大胜，人到了边关，没能混上战功，一个个都觉着错过了大好机会！？ ”</P>
“二将军.....的前军，要以少敌多.....我们......总可以.....随同后军出战......遇上百年一遇的大战，都没有上阵去见见血，.....回去了...被人问起...太他娘的丢人。”都尉听阿信语气不善，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吭吭哧哧，说不出句囫囵话。</P>
“想要见血！ 把大桃子的战袍拿去，白袍子被血染成了红袍。一件够不够呀。 我跟鹰扬营高将军张张嘴，帮你们一人讨要一件战死将士身上扒下来的战袍， 小二爷够意思吧。咋还苦着张脸呢？难为情。</P>
哼，别他娘的光想着杀敌立功！</P>
荡寇军，天下第一强军，在紫铜关压着你们西魏军打，一百年了。</P>
兵员素质，武器装备，哪点都比你们西魏军队强。 战前谁敢说就一定能胜？ 就说你们吧，战前有现在的想法吗？ 有的话，干嘛不找我请战？</P>
这会知道大胜了，后悔错过了获取战功的好机会，咋就没看看，此战虽然歼灭了荡寇军，参战的西魏战军也折损将近两万。</P>
战损高达三成！ 此战是险胜，也是惨胜。 ”</P>
阿信长呼口气，顿了顿，手往随行的队伍一挥，“先不说你们上了战场远比不上边军和那几支精锐，即便是按照平均战损，三成，你们百多号人，回京要带着四五十具尸首， 里面兴许有他，也可能有他，甚至你也缺胳膊断腿，你还有心情跟我在这儿扯蛋吗？ ”</P>
“阿信，你......干嘛发这么大火。” 冯行偃皱着眉，“打仗吗，难免会有伤亡。 打赢了，就该高高兴兴的。”</P>
阿信抬手给了冯行偃一拳，“我跟他发火，一多半是因为你！到了现在，你还在说这种话。</P>
如果没有猛子和高柏将军拼命护着，你小子还有命跟着我回京吗？ 猛子腿上剐了个大口子，高柏将军伤了背，你好好的，他们活该倒霉，你活该高高兴兴回家。”</P>
阿信提起沈猛子和高柏受伤，冯行偃整个人都垮了下去，神情怏怏的。</P>
阿信接过前军指挥权，陆瑶自然是要留在他身边，没了他俩陪着冯行偃冲营，只好让高柏和独孤伯璨接替他们。</P>
阿信又叮嘱沈猛子，一定要提防冯行偃发了狂，不管不顾的乱拼命。</P>
水寨阻拦之前，冯行偃冲杀的猛，也还能按着独孤伯璨的指点，避过重兵防御，专门攻击各级指挥所，最大限度祸乱敌军。</P>
他们几乎是追着荡寇军中军帅帐逃出的将领，打穿了大营。 在水寨受阻于高墙床弩，独孤伯璨和高柏都是军中宿将，心里清楚，此时困在水寨的数千残敌，对整个战局已经无关紧要。 当即下令停止攻伐，就地构筑防御。</P>
冯行偃杀得兴起，竟不听劝阻，单骑冲杀而出。</P>
水寨前空旷，无遮无拦，寨墙数百强弩齐射，眼看要被射成个大刺猬。 沈猛子和高柏，分别双手各执重盾，拼死救援，独孤伯璨也亲领一百重骑，以佯攻吸引攻击，一百重骑折损近半，沈猛子和高柏也受了伤，才救下了冯行偃。</P>
除过随章须陀为前军开路的三百重骑铁浮屠，此战重骑战损最大的就是随独孤伯璨救人的这一队。</P>
在栖霞关调度兵马进入邛山道的阿信，也是接到重骑出现超乎寻常战损的军报，当即将前军指挥权交予慕容素，赶往交战前线。连哄带骂，把急红了眼的冯行偃带离了战场。</P>
阿信一脸无奈，他是真服了冯行偃，这家伙性子急，脾气大，心也大。天大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心里不存事，回到关内，吃饱喝足，倒头就睡。</P>
大早上被七手八脚抬上马车，也没醒过来，如果刚才没踹醒，这会儿还睡的香甜呢。</P>
队尾的骑卒加速追上来，“后面有骑队追来。”</P>
阿信瞪了眼神色慌张的骑卒，斜乜着禁军都尉，语气促狭，“这就是你带的兵！ 在自家地面上都没胆子。”</P>
“哪个.......二将军和小冯将军.....咱们不是在华郡跟慕容氏......搞得挺紧张吗。”</P>
“鬼子六他敢派人追来！”冯行偃左右张望，寻找自己的双锤，“看小爷怎么锤死他们。”</P>
“行了，没看打着的是边军的旗帜吗！？ 你，还有你，谁都不许把冯将军刚才说的话传出去。否则......”,比划了个抹脖的手势，挥手让脸色煞白的都尉，带队继续前进，他带着冯行偃停在了道旁，嘴里唠唠叨叨。“小石头让我护着你......你以为谁都像我这样，时时为你担惊受怕！？ 大桃子呀........长个头，多少也长点心眼......回去了。嘴闭严，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呢！......”</P>
冯行偃眼帘低垂，瞄着马蹄踩踏的泥洼，心里懊悔，更多的还是不服气。</P>
明明一次冲锋就能全歼，一个个婆婆妈妈，比娘们还娘们。 说什么，‘穷寇莫追，围三缺一。’</P>
本事不够，瞎凑热闹，没他们捣乱，寨墙早被自己敲碎了。</P>
那点愧疚之情，很快就被阿信的唠叨消磨干净。</P>
唉！烦呀。 阿信好烦人，可自从返回紫铜关，就打不过他了，阿信虽然没有须陀哥哥那种无可匹敌的威压，阴人的手段却实在太多了，防不胜防。</P>
打不过，只能听着。</P>
冯行偃低头胡思乱想着，忽然，听不见阿信的唠叨声，不是缓缓结束，而是唠叨一半，咔，便停了。</P>
抬眼望过去，嗨！这家伙缩头缩脑，抽什么疯了！？</P>
顺着阿信的视线看过去。</P>
一小队打着边军旗号的骑军已经到了眼前，五十骑边军队伍中间的马车车辕上，年轻御者咧开嘴，露出一嘴白牙，面带笑容，然而眼底可是含着哀怨，直勾勾望着他俩，不对，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阿信。</P>
冯行偃裂开嘴，‘呵呵呵！呵呵呵！’笑了起来。</P>
“陆姐姐，你跟着找姐夫来了。哈哈哈，来来来，我替姐姐驾车，陆姐姐和姐夫说贴心话.......”</P>
“闭嘴！”阿信侧过脸，压着嗓子，恶狠狠瞪了一眼，转过头一脸灿烂，“谁呀！ 坐车里享福，也不怕遭雷劈。”</P>
“我呀！”车帘被挑起，王近山裹着伤巾，乐呵呵的，“上来呀，车里坐，躺着说话。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