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2 / 2)

她该不会真的把自己玩进去了吧?

“……”

卧房中,长长一叹,听起来愈有些愁恼。

…………

“这两日,你们就南下汴梁吧。”

前厅在用膳,萧砚细细喝着大碗粥,一边夹着咸菜,一边漫不经心的出声。

姬如雪正撑着脸颊看他吃着自己熬的粥,脸上浮着淡笑,颇有些幸福的模样。这会闻言,便稍稍愣住,而后下意识取出碗里的一枚鸡蛋,敲碎,替他剥下蛋壳,抿嘴不语。

厅内瞬间静了下来。

一旁一直装作透明人的上官云阙,也一时愣住,而后眼睛瞟动,在两人间来回扫视,半张脸掩在碗后面,一声不敢吭。

萧砚见没人应他,才皱眉看着两人:“有异议?”

姬如雪清冷着脸,分明是不舍,却硬要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将鸡蛋递给萧砚,平静道:“何时动身?”

“诶,急什么。”上官云阙急忙打着圆场,转向萧砚,捏着兰花指干笑一声:“只是萧郎你从未提起过这事,怎的突然就让我们回汴梁去?”

他厚着脸皮道:“这块风水宝地,我还没住够呢,可舍不得走嘞。”

萧砚饶有兴致的看着姬如雪,道:“你也如此想吗?”

“我才不想。”

少女偏过头,语气丝毫不软。

上官云阙在一旁甚为着急,但偏偏不能把话挑明,只是抢着道:“我是真舍不得走,主要还是舍不得萧郎你……你知道的,我现在可不敢回藏兵谷了,石瑶那婆娘凶死了,我除了赖在你这,还能去哪?”

萧砚不动声色的向后躲了躲,然后看着沉默下去的姬如雪,笑了笑。

“事实上,我也该向南动动身了。”

“啊?”上官云阙一脸惊诧。

姬如雪也无声的重新偏转过来,看着他。

“但我应该只是走到黄河,便不再向南。”萧砚一直看着少女,道:“此番从幽州南下,虽说是被李振逼着出走,但也是应召回返汴梁。这都将近一个月了,因大雪速度迟缓可以理解,但人怎么也该出了河北境界。而你们代替我回到汴梁,是消除朱温疑虑的好办法。”

他笑声道:“昔日我们出汴梁,虽说动静甚小,但肯定是瞒不过朱温的,他必然会知道你们二人就伴在我身边。这是计划的一部分,莫要多想。”

“原来是有这个用处。”上官云阙若有所思的应下,只是哀声道:“看来只能如此为之了,住在这里,可比汴梁舒服多了。”

说罢,他又厚着脸皮凑近道:“萧郎,我从今以后改入兖州分舵,以家眷的身份住进来,如何?”

“少贫嘴,汴梁繁华,还不能入你的眼?”

“嘁,汴梁算什么繁华?几十年前的长安,那才叫一个盛景!纵使经历过黄巢祸乱,都不是汴梁比得上的,若不是被朱温这狗东西毁了,关中人口都不至于如现在这般少!”

说起此事,上官云阙就有些愤愤不平起来,可见他着实未将汴梁繁华之景放在眼里。

萧砚只是淡笑,看着姬如雪。

少女自不会多说,只是默默点头:“我待会就去收拾。”

事情议定,这早膳自然很快就用完,萧砚便要去前庄召见冯道等人。

但马上,本回到后庄的姬如雪,就马不停蹄的、有些失措的寻了过来。

“尸祖离开了。”

“嗯。”

萧砚并不怎么意外,事实上,在早上降臣轻轻吻他额头那会的时候,他就已有了些预感。

降臣这个人,似乎不与这个时代的女子相同,她看似已经和自己情投意合,但便是萧砚自己都明白,他们两个人并不会真正的定情。

起码现在不会。

她就像一个足迹遍及世界的旅者,或许会稍稍留恋于某一处的风景,但惯性使然,又会促使她强迫自己不会一直留恋这一处的风景。

不过就算已有预感,他仍然定定的站在阶前,抬眼望着天空密雪,沉吟不语。

“你若不舍,何不去寻她?”姬如雪凑近了一步,小声询问。

萧砚笑了笑,怜惜的抚着她的脸颊,轻声道:“我非是不舍,只是在想,人生在世,留不住所有人才是常态,自不必纠结。况且……

天下若有我不舍的人,可能也只有你了。”

少女只是摇头,而后道:“你就不怕日后再不能与尸祖相遇了?”

萧砚眼望着天际,单手负于身后,沉思良久,只是揽住了她的肩膀。

“书上说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每个人都会面临着分离,便如你我,亦会在必要时刻分别而去。”

姬如雪眸光黯淡,只是倔强的偏头盯着远处,不想让自己的神色显露出来,以免影响到萧砚的情绪。

但后者的声音却又忽地陡然一转。

“但不用担心,书上还说过——

人生何处不相逢。”

少女怔怔一定,然后弯眸而笑,掏出一面信纸。

“这是阿姐留给你的。”

萧砚淡笑着接过,只见信纸上写着一排不算好看的字迹。

“萧大郎,额谢谢你。本来舍不得走,她非要带额走!欢迎来蜀中玩,带你和女娃娃去抓黑眼猫。——阿姐留”

字词很简单,意思也很简洁,但偏偏能感受到阿姐的那一股子怨念和对他的感激。

萧砚知道她感谢的是什么,自不多言,将之揣进怀中。

来日方长,人生何处不相逢。

……

两日后,车马于黄河边分离,一面向南,一面向北。

萧砚驻马于黄河之滨,风雪瑟瑟,只是拂动着他的披风漫卷,在这漫天素色中强行加入这一抹红,耀眼无比。

须臾,他勒马向北。

身后,数百骑不良人无声无息的戴上斗笠,天地间唯有肃杀。

从汴梁来传旨的丁昭浦眼观鼻鼻观心,只是侯在一旁盯着地面,似是神游。

萧砚洒然一笑,扯去披风,亦戴上斗笠。

隆隆马蹄声,终于席卷向北。

这一日,开平三年,正月初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