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了下,询问道:“可还有遗愿未了?”
老人摇了摇头,继而张了张嘴。
旁边,姬如雪撑着剑蹲伏下来,替他向萧砚同声翻译道:“乾宁五年,朱温据洛阳,叩阙长安。你父时为昭宗近卫统领,本该出城讨贼,但昭宗念及你父当时丧妻,又有幼子,便阻拦了他,令他乔装出城,以待天时。其后,昭宗困朱温之手,你父亲便蛰伏至今。眼下,李唐血脉只余济阴王一人,你父亲为报昭宗圣恩,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老人开始重重的咳嗽起来,额前亦有冷汗渗出,但他依然只是坚持着继续道:“当时,你父亲要我改你样貌,实是想着将济阴王换出来后,再择机带你杀出,他没想过真牺牲你的性命……此事本可以成功,可我也没料到,我那孽子会做出如此混账事。对你父亲,你莫要怨他……”
“是,我不会怨他。”
“还有一事,我与你父亲皆为大唐第八代不良人,他实力比我强许多,是天罡三十六校尉之天暗星,掌有号令兖州不良人的不良旗。不良人这一机构虽早已于三十年前解散,但此职素来父死子继,如今仍有不少人在暗中蛰伏,为大唐奔走……现在,那旗子想必已落入了梁贼手中,恐会造成大麻烦。”
“我懂林叔的意思,可这不良旗,难道不能仿制?”
“旗子是由秘法而制,其上刻画有阵符,会随日照阴晴、昼夜更替而变化。天下共有此旗三十六面,每一面所刻阵符亦不一样,却又互相契合,乃大唐不良帅与太宗朝将侍郎李淳风共同绘制,非常人可仿也……若你父亲要将伱培养成不良人,便会教你认旗之法。”
听过此话,萧砚沉默良久,继而询问:“可大唐已灭,你口中的不良人也早已消失,真的会有人继续听这面旗子的号令么?”
但出乎他与姬如雪所料,老人的眼睛此时陡然睁大,胸膛亦开始剧烈起伏。
这一次,便是萧砚,也能看懂他说的是什么:
“一天是不良人,一辈子——都是!”
茅屋内的气息骤然一怔,姬如雪没有翻译这句话,却亦能感受到这话中蕴含的力量。
老人将死,却在此时,脸上散发出了形同回光返照的红光。
他重重把住萧砚的手,双眸透出恳切之意。
“不良人,向来不问缘由,只管行事。分舵的老一辈从属,亦只认令旗,不分持旗者身份。此事,他们早已刻入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