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馥看向了鹿城郡王温绩:“这,鹿城郡王,您给拿个主意?”
温绩连忙摆手:“神巫之意我也猜不透,怎敢拿主意。”
马馥:“这……”
马馥还认为温绩这是在推托,毕竟温绩是什么人,他可是郡王和胤州刺史,手里还督着二州的兵马,可谓是权势滔天,真正的一方诸侯王。
这样的人物,在胤州可谓是说一不二。
此刻,竟然说自己连个主意都不敢拿,他怎会相信。
温绩看出了马馥的想法,连忙说道。
“马太监,温某管得了胤州的上下百姓官吏,管得了这数万大军。”
“但是神巫,却不在此列。”
“其乃神人也,可御龙登天,可呼风唤雨。”
温绩摇头而叹,一副敬服的模样。
“早已跳出天地外,不在五行中了。”
太监是个尊称,也是马馥在内侍省的职位。
看着温绩诚恳的表情,丝毫不像作伪,实际上这也是温绩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这下,马馥也明白了什么。
其实,他昨日见了神巫引龙的画面,知道了这是一个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神仙般的人物。
只是他从前也未曾遇到过这样的人物,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
过往,他手持圣旨或者拿着天子的口谕,所过之处谁人不是匍匐在地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就算心中有什么想法至少不敢直接显露出来。
皇帝就是天,而他就是代天而行之人。
今日,看到竟然有人敢连皇帝的圣旨都弃之如敝屣,对于他这个太监看都不看一眼就避之远去,当真是惊得有些愣在了原地。
大有。
这胤州竟然有这般人的感觉,还能比天还高?
马馥:“这……这……”
温绩连连摇头:“马太监,此事急不得,神巫不接这圣旨定然是有不接的理由,陛下敬天礼神,方才有这祥瑞降下,咱们还是得耐些心思。”
马馥沉下心绪,点了点头:“郡王说得对,是我急切了。”
他终于发现。
若是凡夫俗子,你可以用权势去压。
若是朝廷官吏,你可以用朝廷法度去约束。
若是他国之人,你也可以用千军万马去威吓。
但是此刻他遇到了神巫这等人,他的种种手段全然没有了作用,其不在意你的权势和身份地位,你的法度也约束不了他,千军万马对其也无可奈何。
其一身伟力归于仙神,其生死荣辱只属于云中君,所谓的皇帝在其面前,虽然给自己脸上贴金说是什么天子,号称什么神佛转世,也不过是凡间之人罢了。
一时间。
马馥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或许,便是温绩所说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意思了吧!
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之后,这太监马馥的态度也立刻变得低了许多,哪怕他之前说话的时候,脸上始终都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姿态。
不过此时此刻,他笑得更和善了。
他话语一转:“我也是对神巫仰慕已久,昨夜在江边见神巫做法,可谓是惊为天人,恨不得马上能见到神巫之面。”
“如今看来,缘分还是浅薄了一些啊!”
此时此刻,场面有些压抑,众人也不再言语。
而人群之中,贾桂突然走了出来,对着前面的人行礼过后开口说道。
“贾某有话要说。”
“神巫渡江而来,是为了封鹿阳土伯,也是为了铸这压龙大堤,解救百姓危难于倒悬。”
“如今这鹿阳土伯归位,压龙大堤也初见成效,所以神巫才功成身退,回去了而已。”
“毕竟,神巫来自于云壁山中,云中神祠也在江那边。”
这下,沉默无比的众人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再度议论纷纷。
“江对岸,不是西河县么?”
“不是走了,是回西河县了。”
“神巫本就是西河县云中神祠,如今应当是归乡而去了。”
“是极是极。”
众人这才想起,神巫是从西河县而来的,来此是为了封鹿阳土伯,然后是为了那江边的龙堤。
只是近些日子,神巫在鹿城待得久了一些,让所有人以为神巫就要长期留于此处了。
太监马馥看着贾桂,开口问他。
“你是何人?”
贾桂再次行礼,躬身说道。
“西河县县令,贾桂。”
马馥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名字:“哦,是那个报祥瑞的贾桂?”
贾桂面露喜色,但是很快就压了下去:“正是下官。”
一个小小的县令,自然不值得马馥这种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多看一眼。
不过,一个见过神仙,和神巫也算相熟的县令。
自然就不一样了。
——
时隔多日,神巫终于再次回到了神峰脚下。
虽然离开的时日并不算久,但是神巫却感觉恍若经年,或者说这些时日里发生的一切将她之前的人生冲击得黯然失色。
让她偶尔回想起从前,感觉好像是上辈子一般。
而那一切,不过是去年而已。
路上,不断地有人朝着拜地叩首。
高呼。
“神巫。”
“拜见神巫。”
“神巫您回来了。”
“神巫……神巫……”
“您终于回来了……我们都盼着您呢……”
路人匍匐在道路两侧,虔诚地向她祈福。
仿佛只要拜过她,便能够得到庇佑,从此无灾无劫。
曾几何时。
她见到众人这般拜她还感觉有些心慌不安,不知道何时她已然熟悉了人这般拜她。
因为她知道,别人拜她求的也是心安,而所有人拜的也不是她,而是那个站在她身后的神祇。
神巫没有坐法驾,她从神峰脚下一点点地踏着台阶朝着上面走去。
这一刻。
她也犹如一个信众一般踏过那长阶,朝着她所信奉膜拜的神祇一点点走去。
去向神明叩首,求那高台上的神圣开解心中疑惑。
云中君说让神巫若非必要轻易不要再尝试乘龙而行,但是她还是匆匆归来了。
因为接到了所谓的圣旨的时候,神巫有些茫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做。
天子,人间至尊。
云中君,天上的神圣。
她自然认为,人间的天子是比不上天上的神圣的,也没有资格来给云中君加封。
但是身为人间的巫,她也知道人间的天子一怒,是能够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担忧自己的一言一行给这里引来灾祸。
因此。
她只能避之远去。
神巫一步步走到最高处,巫觋跪在两侧,而神巫踏入神祠的大门进入其中,跪在了云中君的神主牌和香火神位前。
神巫以头贴地,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没过多久,祭巫就过来了。
祭巫看到神巫这个模样,便知道神巫的心乱了,但是他看明白了却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直到神巫起身后,他才开口。
祭巫:“回来了?”
神巫起身,对着祭巫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有些祭巫已经知道了,例如关于龙堤、社庙之事。
而有些事祭巫才刚刚知道,例如皇帝的圣旨。
“若是那天子震怒,我给这里引来灾祸,那该如何是好?”
神巫请求地问祭巫。
然而,祭巫却让开了。
随后,祭巫一把跪在地上,以叩拜神祇的礼节一样拜她。
然后,匍匐在地上说。
“你是神人,我只是个凡人,凡人如何能替神人解惑开悟?”
只是说到这里的时候,祭巫话语一转。
“而所谓天子,也不过是个凡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