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牛车也不赶了,朝着后头大声吼了一句:“孙小山,你别造谣惑众,我没有女儿!”</P>
后头,孙小山似乎明白自己误会了,于是大声的补了一句。</P>
“那你相好的女儿真漂亮!”</P>
这话一出,周围都寂静了,邱二脸上的表情狰狞得无法用语言形容,眼看着就要暴走了。</P>
“你给老子闭嘴!”</P>
“你给老娘闭嘴!”</P>
两句暴喝同时响起,青描夏瞅了瞅孙大娘,又瞅了瞅邱二,一个老子,一个老娘,喊的是挺齐整,就是孙小山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了,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差点多了一个后爹?</P>
孙大娘对邱二的那一句老子置若罔闻,她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孙小山的嘴,另一只手还朝着青描夏挥了挥。</P>
“慢走啊,路上小心,注意安全。”</P>
离开了上头村,邱二架着牛车往另一个方向赶,这次路上没出什么幺蛾子,两人顺利的到了目的地。</P>
简陋的屋子里,邱二在和此行的目标人物牛大壮交谈,青描夏一个人出了屋子,一屁股坐到了一个小屁孩旁边。</P>
沉浸于玩泥巴的小屁孩看见有人来,也不惊慌,朝着人嘿嘿一笑,捏着一坨泥巴自顾自的玩着。</P>
青描夏从兜兜里翻了翻,摸出了两颗糖果,她捏起一颗丢进嘴里,拿起另一颗递到玩泥巴的小屁孩面前。</P>
“你吃糖吗?”</P>
“吃。”</P>
小屁孩回答的很痛快,他也没伸手拿,而是低了头借着青描夏的手直接将糖果卷进嘴里。</P>
或许是吃人嘴短,小屁孩将地上一坨约摸是捏成了狗狗模样的泥团递到了青描夏面前。</P>
“这是我刚捏的,送给你。”</P>
“谢谢,你真厉害。”</P>
青描夏道了谢,伸手将泥团接了过来,这泥团看似很粗糙,实则一点也不精致,但摸着凉凉的,手感还挺好。</P>
青描夏一边捧着泥团,一边好奇的开口:“我叫小七,你叫什么?”</P>
小屁孩头也不抬的回道:“我叫小胖。”</P>
“可是你一点也不胖。”</P>
“我爹希望我长得白白胖胖的,所以叫我小胖。”</P>
“哦。”</P>
这话题算是聊到死路上去了,青描夏打算换个话题聊。</P>
“小胖,你娘呢?怎么不在家?”</P>
小胖捏泥团的手停了一下,随即指了指地面,平静的开口道:“我娘啊,我爹说她跟土地老爷作伴去了。”</P>
“哦哦。”</P>
青描夏有些尴尬,她感觉自己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要不然就是早上忘记刷牙了,不然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P>
小胖似乎察觉不到她的尴尬,他继续揉捏着泥团,依旧很平静的开口。</P>
“不只是我娘,我爷、奶,我哥哥,都跟土地老爷作伴去了,我爹说过不了几年,他怕是也要去的。”</P>
“那你呢?你害怕吗?”</P>
“我?我不怕啊,我也去。”</P>
“你说得对,大家早晚都要去跟土地老爷作伴的,你要去,我也要去的。”</P>
青描夏不知道眼前这一点也不胖的小胖到底知不知道去跟土地老爷作伴的真正含义,可她听着他如此平静的说出自己也去的话,心里有些难受。</P>
或许小胖不知道什么是跟土地爷作伴,他可能是觉得亲人都去的地方他也要去;或许他已经明白了跟土地爷作伴的真实意义,但他觉得那是他的宿命,所以他认。</P>
不管是哪一种,青描夏都觉得沉重。</P>
这人世间有多少苦乐,就有多少种悲欢,可无论人间有多少变化,太阳都会升起落下,无数的平凡人,一身雨雪风霜,不知归处。</P>
青描夏不知道邱二在屋里和牛大壮聊了什么,她只看见两人从屋里出来时,牛大壮已经收拾好了全部家当。</P>
说是全部家当,其实也就一口锅几个碗,一袋不知新旧的粮食,两张席子卷着几身破旧衣裳,他们最重要的家当也就父子二人而已。</P>
将为数不多的家当和儿子安置到牛车上,牛大壮往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屋子里放了一把火,熊熊火光中,他面上露出一抹微笑,说不清是怀念,还是解脱。</P>
火光熄灭,牛车慢慢往前驶去,牛大壮抱着小胖直视前方,没有回头看一眼。</P>
青描夏回头了,大火之后的房子只剩下一堵被熏得黢黑的土墙,废墟之下埋葬的是一家的过往。</P>
说实话,青描夏不是没见过火烧房子,但是自己点火的还是第一次见。</P>
牛大壮此举颇有种破釜沉舟的意思,可青描夏只觉得肩上重了一点,又重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