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1 / 2)

明宝斐然 三三娘 4145 字 9个月前

“据尼泊尔警方当地时间十一月九日报道,受地质活动及持续暴雨影响,尼泊尔多个地区发生泥石流与山体滑坡、道路塌方事件。

截止九日晚间,事故已造成3人死亡,9人失踪,相关灾情仍在调查与统计中。

尼泊尔气象部门指出今年冬季的反常降雨将会在蓝比尼与奇特旺地区持续,相关部门需做好……”

这个是个风景秀美但地质灾害频发的美丽国度,虽然被称为喜马拉雅山脚下的佛国,但神圣诸佛并不能听到与眷顾人世间的每一道焚香祈祷。

这样的灾情每个夏季雨季都在发生,又隔着国度,即使是在塞满各类要闻与时事的专业新闻门户网站上,也不过是豆腐块的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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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我说‘不要熬夜,等我回来’,我问他等你回来干什么,他又不回了。”

眼睛因为整日的绘稿酸胀得很,商明宝放下铅笔,揉了揉鼻骨两侧的穴位,希望在睁开眼后就能等到向斐然的回答。

在不通电的原始村庄中,就连信号的阻断也是无声无息的,没有火花呲的一闪,唯有屏幕上的信号格骤然从3g变为了空白。

雨声太大,整座丛林成为了巨大的回声场,纳拉扬不得不扯着嗓子说话:“肯定信号塔出故障了!

雨太大!”

她回了什么?只知道对话框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输入了什么,向斐然不得而知。

“卫星电话给我。”

他问纳拉扬。

“没有信号。”

纳拉扬将那台体积厚重的通讯工具在掌心凿了凿,仍是扯着嗓子喊,“我刚刚试过了,在外面,东南西北都转了一圈。

根据我的经验,再等半小时也许会好。”

只要是人造仪器,就有故障的可能,在自然面前,没有什么是无所不能、一劳永逸。

雨水透过棚屋的茅草,滴进了篝火中。

僧人捏完了糌粑,将僧袍在膝上一撩,捻佛珠于指尖,右手持转经筒,阖目颂起经来。

“让我看看。”

essie将脑袋凑过来,“还真是没头没尾的。

是不是头像那招起作用啦?”

“我早就改回去了。”

商明宝指尖敲敲屏幕。

“可能他刚好也半夜三更不睡觉,把你改来改去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一边冷笑一边心想,女人,跟我玩这种把戏?”

商明宝诚恳地说:“你真的太土了,比我还土。”

essie拍拍她肩:“放心,他肯定会联系你的,要是他真的等到了回国才找你算帐,那姐就算他能忍……”

“他真有可能回国才联系我。”

商明宝两手托腮,心跳因为一种强烈的预感而激烈着:“而且,也许是一个真正的答案。”

她是如此地坚信着,憧憬着,熬过了那一晚,熬过了十一月九日的那一整个白天。

那天,她灵感如泉涌,一笔一笔线条轻盈,热带花卉在她笔下绽为灵动的艺术珠宝;她心情轻快,简直想赤足走上田埂跟稻草

人跳一支舞;她做什么事时都哼起歌,哼那首《你快乐所以我快乐》,在白色的别墅里翩跹如蝴蝶——

直到夜晚,essie脸色惨白地站在她的工作室门口。

商明宝抬起一眼,没有很在意,以为是灯光让她脸白。

“我要把这幅草稿画好,你先休息吧。”

没有听到回应。

又起了数笔线条后,商明宝再次不经意地抬起脸,愣了一下:“你怎么还站在那里?吓死我了,扮鬼啊?”

她还是很轻盈的语气。

essie嘴唇动了动,但没能发出声音。

她的样子太奇怪了,目光茫然,嘴唇一张一合,脸上都是焦急和恐惧,声带却像断了。

商明宝不由得放下笔,关心她:“发生什么事了吗?跟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微博……你看微博了吗?”

essie说着,从粘在门框上的站姿中如一团面似地被剥了出来,脚步虚软。

每靠近一步,她的眼睛里就浸透了胆怯。

商明宝仍是不理解,笑了半下,第一反应是哥哥姐姐们谁上热搜了?还是集团有了什么危机公关?总不能是哪个偶像塌房吧,她现在可没什么本命。

“我看看。”

商明宝笑着,目光在手绘台上找了一圈,在掩着的两张稿纸下找到了手机,“到底什么啊,你吓成这样?又是哪个熟悉的名人去世了吗?”

这些年,人们总在热搜上送别记忆。

短暂的开屏广告后,essie刚刚看到的热搜,已经是一个红色的爆。

由于那两期综艺节目所带来的巨大流量,“向斐然”

三个字,爆在了热搜上。

商明宝脑袋嗡了一下,在充斥着金石之声的晕眩中,那三个字重影又聚焦的三个字。

嘴角的扯动带出笑意、她脸上的微笑是浮粉,与她的脸分开了,“斐然哥哥,怎么又上热搜了?”

上一次,还是九月份的乐队节目。

啊,对,也没有过去多久……

为什么点进去的手指会发抖?

她点进那个tag了,没有官方的话题主持人,只有数条热门:

「听说向斐然博士也在尼泊尔,就在昨晚上灾情最严重的奇特旺地区。

下面已经跟了五千多条评论:

「什么意思啊?」

「你有话就直说,别蹭这种流量好吗?」

「听说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转发过五百进局子,你现在已经万转了想好遗言了吗?」

商明宝坐不住,只觉得这四四方方安稳的椅子带着她天旋地转。

刚刚被她亲手画就的手稿被掌心揉皱,她紧闭着眼:“什么意思?尼泊尔发生什么事了?”

不起眼的小国,不起眼的灾情,甚至不足以唤起国际社会的人道主义援助。

若非向斐然上了热搜,没有几个中国人会注意到那里的大雨。

词条广场很乱,商明宝忍过了前

额袭来的阵阵晕眩和心悸呕吐感,逼迫自己看清那些黑字:

有媒体发布:

「记者试图联系中科院东省植物园研究所,但未获得确切消息」

「据不愿透露身份的友人称,向斐然博士近期确实在尼泊尔进行相关的考察工作,目前暂未联系上他本人。

「据尼泊尔警方发布调查,伤亡及失踪的二十五人中暂未有中国公民。

但是这些似是而非的官方消息,都无法否定那条热门里所暗示的内容。

实时每一秒都有十几条更新:

「别啊,我的电子男友……是假消息吧?」

「又来了又来了,简中网友永远不吃教训,就不能等官方消息吗?」

「可不可以来个官方辟谣啊……」

「好可惜,三十二岁的杰青博导『蜡烛』」

「天,无法想象的损失……」

「英年早逝『蜡烛』」

「这次是上帝说想要一个植物园了吗『蜡烛』」

「不敢相信,两个月前还酷酷地在舞台上玩架子鼓,欢迎大家多关注生物多样性保护的人……」

「命运无常,越来越感到这世界就是个充满bug的游戏」

总是这样。

总是提前地悼念,只为了在流量中抢到第一口饭。

商明宝锁上手机,一手撑着台面,在发抖的呼吸中吩咐essie:“把苏菲叫过来,想尽一切办法联系上植物园的人,用我的名义。”

essie忙不过来了,调出最直接的人脉电话,将手机贴到右耳等待接通,一边步履匆匆地穿过厅堂,掠起墙上的宅内座机话筒,贴到左耳。

苏菲是跑着来的,尚不明什么事脸色却已见凝重,不等她问,商明宝仍闭着眼,在气短中一字一句:“用一切办法联系上中国驻尼泊尔大使馆,找最好的商业救援队,立刻进入尼泊尔境内。”

她已经是说半句就要喘口气的地步了。

最后,她打了一通电话给大哥商邵:“大哥,私人飞机借我飞一趟。”

商家原有两台湾流公务机,由于碳排放过高,近年飞往全球的业务又主要由商邵承担,因此另一台便出清了。

商邵听出她声音异样,没有立刻挂电话,问:“发生什么事?”

“斐然哥哥……”

硬挺的稿纸已被商明宝掌心的冷汗浸软,“在尼泊尔遇到危险了,我要赶过去。”

不可能。

不会的。

热搜广场上的那些话,通通都是假的。

纵使是真,地质灾害发生过后有国际公认的72小时黄金救援时间,就算是昨晚发生的山体滑坡,现在也还没到二十四小时——

一切都来得及。

两个小时后,宾利自市郊抵达宁市国际机场公务机航站楼,湾流550于夜色下疾驰跑道,滑向阴云密布的天空。

同期,植物园科研所发布正式通告,证实了向斐然确实在奇特旺灾区的消息

:()

「向斐然研究员于11月4日正式进入奇特旺国家森林公园进行科考,目前暂未联系上他本人,请公众勿要进行猜测及传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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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一台奥迪停在了山中宅下,离得匆忙,火也未熄,灯也未灭,照着匆匆涉阶而上的人影。

“丘成?”

向联乔闻声,放下手中书册,掩卷在膝头:“这么晚,怎么突然过来?”

向丘成蹲在他轮椅前,眉头舒展不开,但竭力使面部肌肉往上提:“开车经过,就想不如来看看你。”

向联乔摘下老花镜,眯了眯眼部肌肉方才看清女儿的脸:“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又遇到糟心事?”

向丘成扶着轮椅的手蓦然捏紧,嘴唇哆嗦,但仍微笑着:“没有的,烦心事么天天都有,不碍事。”

“今天晚上电话是不是响了很多次?”

向联乔扭过脸去,“小管,是找我的吗?”

管助理神色如常地回:“不是的,老领导,是我家里事。”

“哦。”

向联乔点头:“你们一个个整天管着我这管着我那,新闻也要你们挑过了才给我看,别以为我不知道。”

“好了爸爸,”

向丘成握住了他生长满老年斑的手,“哪有这回事?医生说你要用眼,这么晚了还看书就是你的不对,我送你上床休息。”

见惯了大场面的心脏被她冰得哆嗦得沉了一下,向联乔试图看清女儿眼眶里的内容:“丘成,你的手这么冰?”

向丘成勉强笑道:“我都五十好几的人了,气血哪有小姑娘那么足呢?”

向联乔便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给她以缓缓的温暖:“囡囡都五十几岁了。”

他点点头。

向丘成推他的轮椅进电梯,倏尔听到他问:“斐然过两天是不是该回来了?”

身后一时间没声,连呼吸都没有。

过了会儿,才响起向丘成若无其事的回答:“是吗?我不清楚,回头我问问随宁,他们兄妹关系亲。”

出了电梯,灯下虫鸣,一只蟋蟀跳到了向联乔盖着骆马毛毯子的膝上。

“哦?”

向联乔摊开手掌,由那只蟋蟀跳到了他红红白白的掌心上。

蟋蟀活不过冬天,

“冬天了,你倒是少见,试一试过冬吧。”

向联乔注视着。

蟋蟀不答,在他掌心留了会儿,竭力一跳蹦走了。

向丘成与管助理合力扶他上床,絮叨两句:“十一月了,忽冷忽热的,你晚上可不能再揭被了,否则我们又要挨医生骂。”

向联乔闭上眼,气息长起来。

临睡着前的浮沉梦事中,都是那只绿色的蟋蟀。

落灯闭门,向丘成贴着门站了会儿,一言不发地和管助理下了楼。

兰姨、赵叔及一个佣工、一个护工都已站在了客厅中,目光齐齐地望着向丘成。

他们都没有说话,兰姨的眼圈红得厉害。

“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不能让他

()知道。”

向丘成环视一圈,下了决断。

管助理随行数步,陪她到了车边,听她问:“大使馆那边怎么说?”

“已经有搜救队过去了。”

管助理回答,“我已经打过招呼,所有消息先经我这里。”

向丘成坐进车里,扶着方向盘静坐了好一会儿,方随宁的电话随即拨了过来,一开口,叫她一声“妈”

,声调末尾已经哭了起来。

她多茫然和惶恐,像小孩,被巨大的变故砸穿。

“别哭,随宁。”

向丘成用掌根揩了下眼泪,“可以的话,回来吧。”

“我去尼泊尔!”

“你去那里干什么?别胡闹了,有空回来陪陪外公,别让他总记挂斐然。”

眼眶里的眼泪溢个不停,方随宁开着免提,于朦胧视线中买着最近的一班机票:“他不会有事的,祸害遗千年你知道吧,而且他那么厉害……”

奥迪下山,车前灯与上山的库里南交汇。

双方都停了下来,默不吭声地像两头兽对峙,俄而,奥迪先响起一声关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