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中,两个人默默地吃着鹌鹑。
“你怎么这么虚?”
“咳咳,平日锻炼少了。”
“是锻炼多了吧?”
“将军,咱聊点正事吧。”
“没兴趣。”姜玉虎将最后一口汤喝完,“让你堂兄帮你装点鹌鹑,早点回去吧。”
说着就转身进了大帐后面,留下夏景昀一个人对着小鸟,一阵凌乱。
回去小院,胭脂看着那一串鹌鹑,努力地憋着笑。
夏景昀黑着脸,“想笑就笑吧。”
胭脂轻笑一声,帮他揉着肩膀,“公子龙精虎猛,用不着这些东西。”
夏景昀毫不害臊地满意点头,“你说这话确实是最有发言权的。”
男人嘛,可以承认穷,可以承认丑,但绝不会承认自己那方面的不行。
可惜嘴上说得花,行动却才见真章。
就如今夜,这个虚得呼呼大睡的男人,让胭脂一边幸福地依偎在他身旁,一边忍不住想着,明天还是抓紧把鹌鹑炖了带在路上喝吧。
离别往往就是这般,哪怕提前定好了日期,但当那一刻真的到来之时,情感才会真切地涌出。
因为,伤人的不是时间,而是情景。
德妃和云老爷子站在城外的凉亭外,执手相看泪眼。
云老爷子看着女儿,不知道这一别,再见又将是何模样,甚至还能否有再见的机会,忍不住老泪纵横。
德妃也望着父亲日渐苍老的面容,心中涌起千愁万绪。
站在他面前,自己似乎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但这一别之后,自己又将独对那日夜的寒风凛冽。
但最终,他们只是轻轻地拥抱了一下,然后互道了一声珍重。
离别得太用力,就仿佛真的将这一面,当做了最后一面。
即使它真的是,他们也不愿相信,也要给余生留一个念想。
望着车帘放下,车夫就位,云老爷子深吸一口气,高呼一句。
“恭送德妃娘娘!”
一句话,瞬间冲开了德妃的心防,坐在马车之中的她,泪如雨下。
夏景昀默默走到云老爷子身旁,“师父,我给我父母写信了,到时候他们就搬来江安,多陪陪你。我也会常回来看你的。”
“高阳啊!不要为这些事情牵挂,我的身体好着呢!你好好做你的事。秋闱就只十余天了,我可等着庆贺你高中!”
“师父放心,必不让你失望。”
“好了,走吧,别落下太远,我没事,就当做了一场热闹的梦,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
夏景昀听见这话,莫名心头一酸,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些画面,抽了抽鼻子,一把搂着老爷子,“师父,保重。”
云老爷子骤然被这么一抱,身子一僵,慢慢松弛下来,轻轻拍了拍夏景昀的背,“你也保重。”
夏景昀跃上马车,跟云老爷子挥了挥手,车夫甩动鞭子,“驾!”
走出一截,他轻轻掀开侧帘,果然瞧见了云老爷子如石柱一般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他们远去。
夏景昀收回目光,轻轻抹了抹湿润的眼角,谢胭脂握住他的手,温柔而沉默,就像她一贯温柔而沉默的陪伴。
“胭脂,我教你唱个曲吧?”
“嗯。”
夏景昀轻轻哼唱起来,谢胭脂学了一遍,便轻启朱唇,唱了起来。
悠扬婉转的声音从马车传出,响起在山间的古道之上。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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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跟着队伍一道的夏景昀也会在停下来的时候,去跟德妃请个安,聊聊天。
然后用一首《送别》再将德妃弄哭。
接着又去姜玉虎那儿,吹吹捧捧一番,让姜玉虎沉沦在昏君的快乐中无法自拔。
随着队伍的前行,信使的陆续抵达,他也渐渐了解了一些叛乱后的余波。
整个建宁郡的官员几乎被一扫而空,其中包括了江安县令赵鸿飞,也包括了那位还幻想着等郑家父子成事之后扭转局面的万福县令钱德宝。
万福县是夏云飞亲自去的,将钱德宝连带着吕二虎的恶势力直接连根拔起,顺道给家里送了一封夏景昀的信,也让即将随军北上的他和家里团聚了一下。
而江安城中,怡翠楼的忙碌渐渐消停,在郑家谋反之事的惊吓中,凝冰不等德妃走,便和一帮京中来人一起,匆匆回了中京,不知道此番归去,她会如何评价这一趟江安之旅。
车轮如同时间,缓缓碾过,留下痕迹,但再难回头。
它一圈圈转着,转过了坎坷和遥远,慢慢接近了想去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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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水州城,城中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