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昀声音陡然一高,厉声喝道:“我念你是苏家嫡系,是炎炎亲叔,要给你留几分薄面!念在今日是苏家冬至宴,不想苏家因你而彻底名声扫地!”
“你若还算个爷们,就不要让炎炎一个晚辈,这般当众痛陈亲叔长辈的过失,背上一个犯上忤逆的指责!”
“你若还有几分身为苏家儿女的血脉自觉,就不要让苏家这等丑闻被袒露在众人面前,任其指指点点,贻笑大方,成为苏家举族上下的污点和笑柄!”
“如果你此刻还要嘴硬,那就不是在侮辱大家的实力,而是在侮辱大家的智力了!”
他上前一步,气场全开,目光灼灼,“苏元杰,束手就擒,在族老会上,坦陈过错,还能饶你不死!”
满堂宾客都被这种煌煌气势震慑,看着这个不知是何方神圣的年轻公子,暗生惊讶。
白云边站在人群前列,望着夏景昀,目光中满是痴迷和向往。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场景么,这不就是他一直渴望的画面么?
于众目睽睽之下,于堂皇高楼之上,尽情展露着自己的牛哔,成为无数人仰慕的对象!
可恨啊!
竟被他抢先一步!
一身大青衣的苏炎炎也凝望这身前的那道背影,她曾仰慕其诗才,想着见上一面,以全个念想。
后来当真正见面,又知其风姿气度和渊博学识,不过那时,依旧只当他是一个出众的同辈罢了。
但当此番,在她最困苦、最无助的关头,他主动前来,为她分析局势,陈说利弊,并且在此刻,挡在了她身前,将她安稳地护着。
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她那颗玲珑心上,慢慢滋生。
“哈哈哈哈!”
苏老四忽然放声大笑,厉声道:“束手就擒?坦承过错?重新当回一条任人驱使的狗吗?”
他看着夏景昀,神色中竟有几分彻底放下之后的洒脱,“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恨你。你们也不用知道我干了什么,我更不会告诉你们!我只有一句话,我的所作所为,我不后悔!”
他目光扫过苏家坞,扫过那一片宏伟壮阔的屋舍。
而后又看向那浩渺的洞庭湖,面对着那八百里的壮阔,他忽然笑了。
他笑看着众人,笑看着夏景昀,笑看着赵老庄主。
“我苏元杰窝囊了一辈子,如今却不想再窝囊了!”
话音一落,他拔出藏在靴边的匕首,猛地刺进了胸膛。
活得寂寂无名,那便死得轰轰烈烈吧!
在四周骤然响起的慌乱,和猛地扑来营救的人影中,他缓缓倒地。
倒在了苏老三的尸首旁。
生命流逝的最后关头,他望着头顶的房梁,听着耳畔的一声声惊呼,忽地释然一笑。
原来,我也不是没人疼,没人爱的人。
还有。
娘,我好疼啊!
......
夏景昀站在原地,抿着嘴,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两具尸首,有些心有戚戚,又有几分如释重负。
隆冬时节,他的后背却已被汗水浸湿,因为但凡刚才没有唬住苏老四,今日就是骑虎难下的局面了。
他是真没想到苏老四做得这么缜密,荀先生居然没查到什么确凿的证据,只好硬着头皮演了一出戏。
好在演技还是过关的。
而简单的中京城三个字,就让苏老四真的以为他知道了最核心的内幕,从而将整个局面彻底掌控住了。
他的确是在赌,但并不是盲目地乱猜,而是从苏家的事情中,嗅到了一丝和泗水州那场叛乱相同的味道。
德妃、淑妃、勋贵中的吕家,能将这几方都算计进去,并且有所勾连的人,除了在中京城,还能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