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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驿站另一边,距离驿站数里之外的官道上,一支骑兵队伍,正缓缓勒马,在一个道旁凉亭停下,各自下马稍作歇息。
无当军大部队不适合跟着护送,在进入中州地界之后,就已经返回了军营,只有姜玉虎带着十余个精锐每天跟着。
这般体贴,让夏景昀那叫一个感激不尽。
不过管不住那张破嘴的白云边就遭了罪,一会儿蹲光板板马车,一会儿被姜玉虎逼着骑马,一会儿又被传授武学招式,一会儿还要被逼得去当斥候探路。
他生无可恋地靠着凉亭的柱子瘫坐着,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苦心。
夏景昀在一旁无语笑着道:“你说你,就不能少说两句?知道玉虎公子是你骂不赢、打不过,还惹不起的人,你偏偏要嘴贱。”
白云边狠狠道:“灭我何用,不减狂傲!”
“吭......”
凉亭外,传来姜玉虎一声淡淡的咳嗽,白云边身子一颤,狂傲顿减。
夏景昀摇头苦笑,这两人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一个比一个能装。
苏元尚极目远眺,指着前方,笑着道:“高阳,前面不远就是春风驿了。”
夏景昀听着苏元尚的语气,顺着看去,“此处有什么说法吗?”
“这个驿站,是进京前的最后一个驿站,过了这个驿站,再有十余里就是中京城的城门了。所以,只要不赶时间的人,通常都会选择在此歇息一夜,洗去风尘,稍作休整,翌日好整以暇地进京办事。”
苏元尚如数家珍,“依照朝廷制度,进京赶考的学子可在此免费住宿,所以绝大多数的学子也都会选择在此休息一晚,甚至有人还会在此常住,以期博出一个名声,再行入京。”
夏景昀了然点头,笑着道:“春风驿,这名字还真是贴切。”
“之所以我专门提到这个驿站,是因为这个驿站是两间,同时分别叫做两个名字。”
夏景昀神色一动,就连白云边也好奇地看着苏元尚。
“这个驿站的传奇就传奇在这儿。”
苏元尚面露几分回忆,“这个驿站分左右两侧,进城的路上那个,叫做春风驿,每一个去往中京城的人,都是怀揣着心头的抱负和梦想,如同阳春花开,万物生长,欣欣向荣。而出城一侧,那个驿站,大多住的都是离京的失意者,一事无成、贬官远谪、告老还乡。高阳还记得你那篇岳阳楼记里的话吧?”
夏景昀轻声道:“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苏元尚点了点头,“所以,那个驿站就叫秋风驿。”
“两个驿站隔着一条官道相望,里面的气氛天差地别。在中京城的官场上,常有人自嘲的话就是说的要去住秋风驿了。意思就是失败被贬。”
夏景昀由衷叹道:“入京和离京,就能给人完全不同的心境,你说这个中京城,到底见证过多少人的梦想、野心和欲望。”
苏元尚点头,长叹一声,“权之一字,让多少壮士扼腕,又让多少英雄折腰!”
这番过来人的感慨,像白云边这种前半生都顺风顺水的人自然无法真正理解,夏景昀却多少听得有几分心有戚戚。
他望着不远处隐隐露出的屋顶,心中也对未来多了几分谨慎的忧虑。
他轻声道:“所以,这就是苏先生建议我先不必联系阿姊,去驿站中住上一夜的原因?”
苏元尚点了点头,“你二人俱是一州解元,中个进士自然没问题。但若是将目光放得更长远些,想要在今后的官场上走得更远一些,名声也很重要,尤其是同年之谊,本就天生亲近。春风驿学子云集,正适合扬名,德妃娘娘虽然荣耀,但朝局微妙,少与人交恶,多与人结交,多些名声傍身,也可多些倚仗。”
靠在凉亭外旁听的姜玉虎打了个哈欠,“有我在,有那个必要么?”
白云边听着这话,和这理所当然漫不经心的口气,暗道又学了一手,但偏偏这话又不是他说的,偏偏又是姜玉虎说的,忍不住嘴贱道:“你一个武夫的名头,在文人间济得甚事!”
姜玉虎扭头,白云边心头一慌,说话都颤,“你要作甚,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告诉你,莫欺少年穷!”
姜玉虎白了他一眼,这一次却放过了他,只是看着夏景昀,“从春风驿入京,不会再有事了,没人敢冒那个风险,就算真有丧心病狂的,你那两个护卫也顶得住。至于这个姓白的,死了正好清静。”
“所以,本公子走了,有事去竹林寻我!”
夏景昀没想到姜玉虎走得这么干脆,连忙起身去送。
“洒脱点,不用送了。”
姜玉虎吆喝一声,十几个无当军立刻起身上马,几乎是瞬间形成一个整齐的编队,沿着官道离开。
苏元尚看着姜玉虎的背影,感慨道:“曾经多听闻玉虎公子大名,如今一见,果真盛名无虚!”
白云边默默瘪嘴,夏景昀笑着道:“苏先生,白公子,那咱们也走吧,去那春风驿中看看!”
......
此刻的春风驿中,却是一阵鸡飞狗跳。
因为石公子的一句话,原本因为先到住进上房的一部分学子连带着带队的州学教授,都被“请”了出来,要将房间腾给广陵州的人。
石公子或许想得很简单,堂哥来了,就要给堂哥把场面撑起,名声扬起,自己又有这本事,随口一句话的事,为什么不做呢?
但对于这些莫名其妙被赶出来的穷学子而言,就是悲愤和屈辱交加了。
“我等住的好好的,你凭什么说赶就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