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追随在公子身旁,是因为他与我志同道合,不是那等野心弄权之人,也非那种祸国殃民之辈,他心怀黎民,心忧国事,让原本已经打算浑噩度日了此残生的我,又重新生出了奔头和冲劲。”
苏元尚的话,让邢师古有些动容。
夏景昀主动给邢师古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举起杯子,“邢大人,当今天下,国事倾颓,内忧外患,陛下荒政,奸相乱国,乱世之言遍布天下,黄紫公卿各怀心思,各寻出路,黎民百姓水深火热,艰难求生。在下起于寒微,不忍见生民罹难,刀兵肆虐,不自量力,愿做那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之人,不知邢先生,可愿助我?”
邢师古瞪大了眼睛,看着夏景昀,那眼神写满了惊讶。
你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居然真的有这样的想法?居然就敢去想这样的事?
“咳咳!”苏元尚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提醒。
邢师古如梦方醒,直接一口将杯中酒饮下,然后起身深深一揖,激动道:“在下,愿追随公子左右!”
夏景昀笑着将他扶起,“得邢大人之助,如虎添翼也!”
邢师古谦虚摇头,“我就一刑部小吏,哦不,京兆府都尉,没什么大用,公子此言太抬举我了。”
夏景昀轻轻摇头,“慢慢来,不着急,总有那一天的。”
然后在邢师古的疑惑中,他笑着起身,“你们两位同年慢慢叙旧,我就不打扰了。”
“苏先生,一个时辰后我让吕一来接你。”
“邢大人,告辞。”
说完,他转身出去,在陈富贵的护送下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邢师古看着苏元尚,“你觉得他真的能行?”
苏元尚笑着点了点头,很坚定。
-----------------
城中的一处院子,一个男人回到后院,脱下了厚重的披风,褪去靴子,悠闲地躺在了温暖如春的室内。
两个侍女走了进来,先帮着端来温水泡脚,接着又帮忙捶腿,喂茶,送水果。
过了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室内的春意。
汉子站在门口,“主公,您找我?”
男人挥了挥手,两个侍女又一次错失良机,暗骂了一声不识时务的汉子,不甘离开。
“夏景昀那边不能等了,你尽快把你手上关于石定忠的罪证抛出去,记得要做得隐蔽些,通过公孙敬的渠道献出去吧,他比较傻,不容易察觉到问题。如果他还要争权夺利,这是个筹码,如果他已经归顺,这也可以立功。”
听完了主公的吩咐,汉子难得有些犹豫。
“主公,就这么牺牲一个六部尚书的把柄,会不会代价太大了些?”
男人摇了摇头,“夏景昀如果再给他成长的机会,未来绝对是比苏家那个老狐狸还要难对付的人,别说是一个,两个我都舍得。都是棋子而已,不要对棋子心怀怜悯。”
汉子点头,不再犹豫,转身大步离开。
安静的房间中,男人沉默了片刻,坐到棋盘前,从棋罐里捻起一枚真正的温玉雕成的棋子,慢慢摆了起来。
-----------------
中京城的天都是同一片天,但南城的天偏偏就是要黑得早一些。
少有灯火照明,天光一去便只如寂静荒城的景象,让夏景昀很难想象这是在天底下最繁华的中京。
拐上大街,眼前终于多了灯光。
夏景昀和陈富贵坐上了一直等在原地的马车,朝着东城缓缓行去。
靠着车厢,夏景昀忽然开口道:“陈大哥,家里来信了没?”
陈富贵笑了笑,“没呢,我刚托苏先生写了家信,给他们寄了回去,苏先生让公孙先生帮忙走驿路传递,可说是也得二十余日才能到。”
“想他们吗?”
“要说不想肯定是假的,但跟着公子,见识这么多事,肯定比在家里种地的好。”
“再过上一年半载,等我们站稳脚跟了,就把家眷都接过来吧,中京城毕竟要繁华得多,我真是希望你能一直留在我身旁,我也很难再找到像你这样信得过的人了。”
陈富贵毫不犹豫,“那就多谢公子了。”
夏景昀摆了摆手,“回头你多提醒一下我,让我记得天底下还有很多穷人,别在这天京城的权贵堆里待久了,就以为天下都是这样了。”
“好!”
这时候,陈富贵还并不是很理解夏景昀这句话的意思。
但半个时辰之后,当他站在夏景昀的身后,来到了如今将作监少监张大志的府上,听着二人的交谈,他都忍不住要掐一掐大腿,提醒自己,钱还是很值钱的,不要以为钱就不值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