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好在此刻缓缓停下,夏景昀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走吧,今天这一把,阿舅帮你赢了他们!”
国子监门口,专门有一片停放马车的地方,今日自然全数清理出来,留给前来的达官显贵。
当夏景昀带着东方白下车,英国公牵着他的好外孙,小名绍儿的临江郡王东方泰站在了不远处。
以英国公的身份和资历,没有做什么无用且掉份的挑衅,但他那个小外孙就不一样了。
已经五岁,被母妃天天在耳旁念叨着谁是敌人的小胖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东方白,耀武扬威般地挥了挥拳头。
成功换来了东方白一个白眼,“幼稚。”
夏景昀觉得好笑,“你也不过多大点,还说人家幼稚。”
东方白理直气壮,“阿舅之前不是说过,难易相形,这世间有绝对的概念,也有相对的概念,我和他比起你们都是绝对的幼稚,但他比起我,就是相对的幼稚,我骂他也没骂错啊!”
夏景昀听得暗自咋舌,暗道一声皇子就是皇子,这脑子真不能小觑,自己就是随口说了几句,就被他记住并且理解了。
看来今后在他面前,说话可得注意点,别把什么不良思想灌输进去了。
国子监门口,祭酒万贵礼亲自充当迎宾,将今日最重要的两组客人迎进了国子监中。
只是在经过门口和在路上,好些个书生看他的眼神都不怎么友善,以至于东方白悄然问道:“阿舅,你是不是之前揍过他们?”
夏景昀哭笑不得,心里明白多半是因为为凝冰送葬的事,自己现在已经成了部分腐儒卫道士眼中的士林败类,但这种事,他也不好跟东方白解释,目光扫去,忽然瞧见了不少穿着朴素甚至有些简陋的父子站在不远处的广场之中,正局促不安地四下望着。
“彘儿,你看看那些人,你会觉得他们粗鄙不堪吗?”
东方白垫起小短腿看了一眼,“不会。”
“为何?”
东方白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母妃说了,如果愿意,谁不想锦衣玉食穿金戴银呢,别人瞧见这样的人,可以嘲讽或是鄙夷,但皇室子弟,更应该反思,因为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本身应该是皇室的责任。”
夏景昀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
东方白到底是小孩,有些卖弄般地回答得到了自己佩服的阿舅的表扬,挺起小胸膛,跟着走上去,浑然忘了自己刚才的问题。
一路沿途,都站着一个个高冠博带的书生,间隔着还有禁军值守,架势宏大,也更彰显了涂山三杰在文坛和朝堂的不俗地位。
走到广场上,夏景昀扫了一眼,只见在广场正面,搭起了一个平台,上面摆着三张案几和坐垫,不用说,便是三位老先生的座位。
而在三张案几的左侧,还斜摆着一张案几,从情报上的信息来看,这儿应该就是奉命主持今日迎春宴的太子殿下的座位了。
他对这位太子殿下没什么特殊的感觉,眼下也还没到更深层次的权利斗争,所以目前对那位的态度就很简单,不亲近但也绝不交恶。
在广场的左右两侧,摆着一个个坐席,左侧的疏松宽敞一些,右侧的逼仄紧密一些,应该就是一边给前来观礼的达官显贵,一边给学子们的。
至于广场正中,则摆了三十六张案几,每张案几配有两个蒲团,显然是给此番通过初选的三十六名入围之人和陪考者的。
这些案几之中,当先两张尤为突出些,后面又有数张单独摆出,剩下的则还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板块,看得夏景昀心头一阵不快。
但他却并没有多说,而是平静地牵着东方白的手,来到了场中。
早早赶来此地看热闹的泗水州和云梦州众人便立刻围了上来,朝着东方白行礼,然后向夏景昀问好。
而东方白也没有枉费德妃一贯的教育,一板一眼地向众人回礼,虽没有什么惊人之言行,但皇子的身份和这番姿态还是让一众举子都颇为满意。
跟在众人身后,其余各州也都有举子走了过来,甚至包括少数广陵州的举子,向着二人行礼问安。
夏景昀带着东方白向众人一阵回礼,还未正式开府的东方白显然少有受过如此多人的热烈追捧,颇有几分新奇,瞅了个机会便道:“阿舅,这些举子,为何都对你很是尊重?你不也是他们的同年吗?”
夏景昀笑着道:“这就是种善因结善果,你所做的每一件好事,都会在某些时候以你想得到或想不到的方式回馈给你,而你所做的每一件坏事,也都会在你未来的人生中,以你想得到或者想不到的方式伤害你。所以,我们要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