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门外走入一个老者,赫然正是突遭丧子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龙子望之父,漕帮三长老,龙正清。
他朝着白云边一抱拳,“县尊大人,老夫今日翻到了小儿的遗书,他实乃自杀身亡,此事与叶贤侄无关,便不劳您费心了。”
白云边愕然地看着龙正清,显然这个消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叶帮主在一旁道:“县尊大人,县衙办案,讲究一个民不举官不究,不论如何,辖区发生了命案,对大人之官声终究有失,既已查明是自杀,便是两便之事。”
他拍了拍手,管家送来一个小盒子,叶帮主伸手取过,双手递给白云边,“县尊大人爱民如子,我等钦佩之至,一点礼物,不成敬意。”
白云边却没有接,目光直直地盯着龙正清。
龙正清默默低下了头,似乎不敢与之对视。
在刹那间,白云边想明白了很多事。
自小父辈的教育,游历增长的见识,经过漫长的时间发酵,在眼前这般场景的引动下,悄然化作了他脑海中的灵光。
帮主的儿子杀了自己的儿子,自己儿子的死已成定局,帮主却能够决定还活着的自己的命运。
如果他找到自己做交易,做安抚,有些决定也并非无迹可寻。
想到这儿,看着低头不敢于自己对视的龙正清,看着微笑着递来一盒子礼物的叶文和,白云边几乎是咬着牙开口道:“此事事发百花楼众目睽睽之下,叶公子又唆使随从逃逸拒捕,已不是民不举官不究之事!叶帮主,将令郎请出来吧!”
此话一出,龙正清猛地抬头。
叶文和瞬间眯起眼睛。
“县尊大人,莫不是以为漕帮上下真的好欺负?”
白云边冷冷地看着他,“风浪骤起似天高,我压浪头自弄潮。漕帮的风浪,是能大过石定忠这贪官被抄家的风,还是能大过秦惟中那逆贼倒台的浪?”
若是夏景昀在场,也忍不住要为白云边鼓个掌,他的确是成长了,都知道在装哔之余,扯虎皮做大旗了。
但是叶文和也有他自己的倚仗,寒声道:“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白县尊与漕帮若是相安无事,漕帮自可配合,保证县尊大人辖境之内,平安无事,政通人和,未来自可无碍高升他处。但若是一意孤行,在下可保不齐这数万帮众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啊!”
白云边冷笑一声,“你若真对漕帮有那么强的掌控力,昨日也不会有五长老派人大闹三长老夫人寿宴之事了。”
“你!”
叶文和也撕下了和善的伪装,表露出了一个一州之地数得上号的角色对待一个寻常县令该有的霸气,身子后仰,靠着椅背,“本帮主就想问问白县令,我若是不交人呢?你莫非还敢搜了我这叶府?”
但这等阵仗,若是白云边怂了,那也不是那个敢在姜玉虎面前口诵【世人只道山木高,不知白云遮山木】的一身傲骨白公子了!
他平静道:“你尽可以试试!我倒也想问问,我若要搜,你莫非还敢跟朝廷官兵相抗不成?”
叶文和愣了,他倒还真不敢干这种等同于谋反的事,但问题是,你一个小小县令就只管这一顿了吗?
你这么勇,不想想事后怎么收尾吗?
你不怕漕帮事后铺天盖地层出不穷的报复吗?
你不想像你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才得来的功名有多么不容易吗?
于是老狐狸对上愣头青,场面登时陷入了僵局。
而就在这时,一声高亢的骏马嘶鸣声隔着影壁响起,而后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的眼中,便出现了一抹鲜艳的红。
红衣如火,衣袂飞扬,一头马尾秀发张扬而肆意,劲装长靴衬得一双本就修长的双腿更加动人,快步从外走进,轻盈恣意的姿态,让她整个人好似那随风纷飞的红色蝴蝶,又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
叶文和连忙起身,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囡囡,你回来啦?”
白云边听见这个称呼,脑海中瞬间想起了这些日子听过的一些传言,知道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在龙首州和漕帮拥趸无数的叶家二小姐叶红鸾。
只见其眉如远山,眸似寒星,英气十足的面容配上这一身利落打扮,怎一个飒爽了得。
他看向叶红鸾,叶红鸾却压根没看他,而是冷冷看着自己父亲,毫不留情,“你老糊涂了吗?为了保你的儿子,怎么能干出这等事来?!”
叶文和一怔,“囡囡,你此言何意啊?”
叶红鸾直接道:“我刚回城,便碰见了大兄那个蠢货的长随,跟我说了你的盘算,还叫我不要担心,我当场一脚将他踹翻,赶了过来。你怎么能如此行事呢?”
叶文和面色一僵,连忙道:“囡囡啊,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楚宁县县令白大人......”
叶红鸾直接道:“我知道,这事儿用不着避讳他。”
她直接道:“看你这样,你还觉得自己做得颇有手段是吧?你知不知道你这番举止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管大兄有没有杀人,你都已经把这个罪名牢牢安在他头上了!”
“如果人真的是大兄杀的,你用这样的方式就算可以避过朝堂律法的追查,但避得过帮众的人心议论吗?避得过龙长老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吗?因私怨随意杀害长老之子,已是大错,帮主还徇私包庇,更是错上加错,你是要叶家自觉于帮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