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一开始还在安慰道:“不要担心,清北楼不是什么鱼龙混杂之地,而且商至诚寸步不离地守在彘儿身旁,定然.......”
但她的话,起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就如身在宫中自以为万事无忧的她,不也一样差点一尸两命吗?
她的神色也不由紧张起来,夏景昀沉默了片刻,当即道:“我去一趟清北楼。”
“高阳!”
德妃忽然在身后喊了一声,夏景昀扭头,对上了德妃哀戚和请求的眼神。
无言而胜过了千言万语,夏景昀重重点头。
但他刚刚迈出脚步,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太后娘娘!”
夏景昀面色猛变,快步冲出,看着那个惊慌失措的内侍,厉声喝道:“闭嘴!休要惊扰了太后,有事与本侯出去说!”
内侍一愣,似懂非懂地朝外退去。
但夏景昀的身后,却传来一声颤抖但坚定的声音,“说!”
内侍看了一眼建宁侯,又看了一眼太后娘娘。
德妃面色一沉,“哀家让你说!”
瞧见一向和善的太后难得发怒,内侍也不管建宁侯的态度了,连忙道:“陛下在清北楼遭玄狐下毒刺杀,如今已经昏迷不醒。”
话音一落,德妃直接朝后倒下。
“娘娘!”
袁嬷嬷一声惊呼,将其接住,无助地看着夏景昀。
夏景昀的手在微微发抖,缓缓定住心神,“扶太后下去好生休息,告诉她,我亲自去处理这些事情,让她切莫担心,千万保重身体,陛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一定会无恙的。”
袁嬷嬷嗯了一声,想说点什么,但却不够资格也词不达意,只好望着那道身影匆匆离去。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一年多以前的江安城。
当时,那个以为只是寻常的身影,只用了这么短短的时间,就已经成了她们所有的倚仗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德妃小心地扶回了床上。
夏景昀匆匆奔出长乐宫,刚刚跑出不远,便瞧见了匆匆而来的靳忠。
“建宁侯!陛下已送入寝宫之中,您快随奴才过去!”
靳忠传话,夏景昀还是放心的,当即没有犹豫地跟着他去往了东方白的寝宫。
走入殿中,十几个太医排成一排,正排队等着给东方白看诊,而商至诚则一脸歉疚而紧张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瞧见夏景昀走进,商至诚连忙上前,单膝跪地,一脸羞愧,“建宁侯,末将无能,未能实现察觉奸贼之计,致使陛下遇刺,末将百死莫赎!”
夏景昀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开口说任何的话,只是走上前,平静地看着那些太医,“已经有几人诊治了?”
太医院院正连忙出列主动答话道:“回侯爷的话,已经有四位太医诊断过了,待诸位太医都号了脉,就可以会诊开方了。”
夏景昀冷冷道:“这儿还有十来个人,等你们都看完了,黄花菜都凉了!”
“建宁侯有所不知,这是陛下病重之常例,国朝历代都是如此.......”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过去那是沉疴难去,如今是中毒急救,那能一样吗?”夏景昀断然道:“已经看了的四人,立刻开方,统一交给本侯。其余众人可还有愿意一试的?”
“建宁侯.......”
太医院院正还想说什么,夏景昀面色一寒,“四个太医瞧不出一个病?还想要挟所有太医以自保,求一个法不责众?如若这样,我不介意将整个太医院的庸医都砍了脑袋去给陛下陪葬!”
一句话吓得众人噤若寒蝉,登时不敢多说,默默开方。
而就在这时,一个排在最末的中年太医越众而出,“建宁侯,微臣愿意一试。”
夏景昀扭头看着他,点了点头,“好!”
不知不觉间,夏景昀就已经悄然掌控了此间的节奏,虽然他只是侯爷,但中枢重臣的身份、太后义弟兼宠臣的地位、陛下阿舅的这层关系,都让此间任何人对他在此发号施令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跟着太医上前,看着东方白苍白之中又泛着青紫的脸,泪水差点就夺眶而出。
虽然先前直入皇宫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东方白不在宫中,并没有在他和德妃之中做出过任何的选择,但当瞧见这个牵着自己的手,稚声稚气地喊着阿舅;牵着自己的手一起领着千军万马冲入宫中的孩子,就这么无助地躺在病床上,死亡随时有可能将其带走时,他的心头还是浮现出难以抑制的自责和痛苦。
如果当时他多问了一句,如果当时他第一时间便派陈富贵去清北楼,如果.......
但凡有一个如果,此刻的东方白,都应该健康开心地朝他喊着阿舅,然后拉着他说起那些烈阳关和雨燕州的新奇故事。